又是春夏之时,繁花盛开如锦,思绪的波澜顺着草色蔓延的线条起伏,隐隐约约中催生出儿时的画面,故乡就这样映入眼帘。当小小的身体背起行囊,母亲的泪水与父亲的爱浸透身心,不舍的情感弥漫时空,印刻在脑海,萦绕在记忆里,不时搅动着乡愁的涟漪。
混迹于闹市,各种各样繁杂的噪音总是干扰着耳膜,损害着身心的健康。窗外,车流不断,轰鸣连连,汽笛声阵阵,嚣张无比。对面商铺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的嘴脸又在操纵那件生病的音箱“呜哩哇啦”疯狂地叫嚷,与远处竭斯底里的广场舞曲达成一致,把整个空间搅得混乱不堪。
逃避,也许是无奈的抗争。车轮碾碎了曙光,金色的光芒像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跃于峰巅之上,悬挂在碧空之中,一切归于宁静。颠簸的小客车在层层叠叠的绿浪中的黑色道路上穿越,追逐着一棵棵草木的心思,顺着诗情画意的延伸,故乡便涌入怀中。
故乡,一幅幅全新的画面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新村子向东移动了一段距离。村前,一片片农田舒展成广阔的画布,描绘出一幅幅水墨丹青的优美画卷,沿着画幅的线条伸向远方,融合于天际。一排排砖瓦结构的四合院,整齐有序;水泥街道上,一盏盏头顶太阳能面板的路灯矗立在两边;望向远处,记忆中被刀耕火种弄得千疮百孔、乱石裸露的山峦,到处变得郁郁葱葱。绕过村子的河沟,穿过阻挡的巨石一路“叮叮咚咚”地欢叫,闪着明亮的银光像一条飘动的带子,挽着大山的手,拥抱着故乡,描绘着秀丽的风景。
车轮慢慢转动,穿过新村子,在残损的老院子旁边停下。儿时的故居早已隐藏在杂草之间,蒿子半人多高,杂乱无章,摇晃不停。坍塌的墙垛,被几棵新生的树冠遮盖;扒开蒿子走进院中,只有顺着竖起的土墩,才能清楚分辨房子原来的轮廓。
默默站在院心,向过去、向父母及家人致敬。
二十几年没有回来,看到旧物想起故人,情绪起伏不定;安静的院子里,看不到兄弟间嬉戏追逐的身影,找不到母亲和蔼的模样,听不见父亲耐心教导的声音,感受不到一家人欢乐的场景;一股股酸涩的感觉冲击着身心。时空变换,眨眼之间无数个记忆的镜头出现又消失,中间夹杂着遗憾的叹气,也包含着自责的想法。
在追逐名利的时代,身处生活困境中的我们只能带着简单的期望离开家乡,抛弃灯红酒绿的浮躁,顶着严寒酷暑的限制,用无数汗水浇灌异地他乡钢筋水泥的发展,忍受着一个个早起晚睡辛苦的日子,调制着一段段艰难过程中酸甜苦辣的滋味。一个个身处外地的游子,以坚强的意志,摆脱命运的束缚,迎合时代的节奏,建造着中华民族富起来强起来的道路桥梁,高楼大厦,不辞辛劳,奋斗不停。
暖风轻拂,唤醒了小草,它们整齐地向前弯腰向我行礼,好像才认出我。一群鸟儿互相追逐,在头顶欢快地飞来飞去,“啾啾”地歌唱,似乎在欢迎我的归来。抬眼四顾,小草树木一棵连着一棵,围绕着故居,陪伴在左右,不离不弃地守护着这片存在于我记忆中的土地,见证着人间烟火的变化,呵护着飞禽走兽的行动,传递着岁月变化的故事。一棵棵一片片根连着根叶连着叶,挺着瘦弱的身体,顶着花朵,摆开阵势,铺开蔓延,一直伸展,绿油油平展展像张开的镜子,反射着阳光的光芒,蕴含着诗歌的力量,储存着诗歌的气势,以迷人的风采装点着贫穷荒凉的故乡和远方,以本来的纯真,引来蜜蜂蝴蝶鸟儿老鹰的舞蹈歌唱,激发着家乡的每一个角落,为青山绿水助力,陶醉了故乡一幅幅美丽的画面。
慢慢走出杂草丛生的院子,望着几棵茂盛的榆树,儿时的情景出现在眼前。一群小伙伴一边比赛攀爬,一边摘下一串串翠绿新鲜的榆树钱放进嘴里。那热闹欢快的场面,尽情享受的情景,想想都让人心情激动,充满活力;忍不住口水直流,咽了咽唾沫。现在,茂密的小草托着老树,露出的根系像手臂一样展开嵌入泥土,粗壮的树干挺立在风中,风中摇摆的枝条好像一张五线谱,起起落落的飞鸟像充满活力的演奏家,舞动着灵活的音符,奏响了新农村建设的乐章。老榆树不再孤单,与新种的杨松柏柳组成了村景的亮点。
沿着水泥铺成的村路走去,没有外面的吵闹,没有外界的影响,村子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轻松的身心,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爱热闹,也爱安静;爱过去的故居,有父母的关爱,有兄弟的情谊;更爱现在的村子,优美的居住环境,美好的生态修复景色。复杂的想法产生着好奇的思路,假如?突然,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我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适合一个人的世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就觉得是个自由的人。计划好所有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以不管。这是独自相处的好处,我暂且享受这安静优美的生活环境,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轻视;多一些公平,少一些欺负;多一些实在,少一些狡猾;多一些自在,少一些限制。
突然,一声呼喊打断了我的思绪。顺着声音看去,德奎婶弯着身子站在院子的中间,呆呆的眼神看着我。等我走近时,她便问道:“你是谁?”“毛格。”仔细看看,她才惊喜地认出了我。她高兴极了,摇摇晃晃跑过来,伸出一双皱巴巴皮肤松弛筋脉突出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松开我就会消失。寒暄几句,德奎婶拉我进屋。说:“共产党好啊!看看我这屋子,都是政府出钱给建的,都是砖瓦结构的,再不用每年为抹墙角发愁了,也不怕漏雨,整个村子都是这样。”
走进屋子,窗户明亮干净,光线很好。德奎婶拉我看了她的厨房,卫生间,液晶电视,还打开水龙头“哗哗”流着泉水,说从山上引下来的,还可以浇院子里的蔬菜。我坐到炕沿上,德奎婶端茶过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低保呀医保呀老龄补贴呀等等,不停地称赞国家的好政策。看看这院子,红砖砌的院墙,红漆刷的大门,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蔬菜,闲下来就是消遣的好地方,拔拔草,浇浇水,多好的生活,跟神仙一样幸福。镇幸福院的同志找了我好几次,劝我去幸福院养老,说是老人们之间可以互相照顾;哎,老了,去了别的地方睡觉不踏实,总是惦记这个家,神情恍惚,跟这个屋这个村子有了感情,离不开了。隔几天,还去德奎叔的坟头看看,怕他一个人寂寞,身体还很健康。东一句西一句,都不给你说话的机会。说话间,又拿出几张孙子的结婚照让我看。当上了太奶奶,过节过年儿孙一起回来看她,四世同堂,屋子里炕上地上都是人,好东西堆得像山一样。
记得德奎婶以前不太爱说话,对谁都很冷淡。她家的三三天天在我们家玩,而我隔着院墙就能感觉到她冷冰冰的表情,从来不敢进她家的门。时间过去了,德奎婶像变了个人,变得热情好客起来,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好不容易委婉拒绝了德奎婶留我吃饭的热情。走出屋来,德奎婶送我到门外,恋恋不舍地喊着,一定要再回来看她,现在不像过去,不在乎那点吃的喝的,尽管来,有的是。我答应着,回头看见德奎婶用双手擦着眼泪,我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亲不亲故乡人哪!
从德奎婶家出来,顺路来到河沟。水泥路像一条横杆插进草木茂盛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河底。潺潺的河水清澈透明,捧一捧水放进嘴里,还是那么甜。双手叉腰站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眼睛盯着一潭清澈的水,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小石子点缀着水的颜色,水波扭曲着它们的形状,时而变大,时而变小,连同我的影子,也映在上面。移开目光,细细的溪流从一块大石头上落下,叮咚作响,好像在跟我讲述世事的变化,人的变化。想了一会儿,儿时快乐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一滩清水,一群小伙伴脱光了跳进水里,打水仗,比潜水,憋得头晕脑胀,却谁也不服谁,乐此不疲。那纯真的时光,真让人怀念。
小车启动,故乡渐渐远去,我的心却永远留在了那里。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还有那些熟悉又亲切的面孔,都深深印刻在我的心底。无论我走到哪里,故乡永远是我心灵的归宿,是我灵魂的寄托。它就像一盏明灯,在我迷茫时为我照亮前行的路;又像一首悠扬的歌,在我疲惫时给我带来慰藉和力量。我知道,我与故乡的羁绊,今生今世都无法割舍。
这次的归乡之旅,让我更加明白,故乡不仅仅是那片土地,更是那份浓浓的情,那份深深的爱。我愿带着这份情和爱,继续前行,在未来的日子里,为故乡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