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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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人杰”一词使沈人杰从一出生开始就带有一种传奇的色彩。而且令人惊奇的是，他很小的时候真的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当其他孩子还啼啼哭哭时，他就开始咿呀学语了。看到他“所谓”的天赋后，他的父母呕心沥血，生怕耽误了他的“大事业”，4岁学前班，5岁钢琴班。7岁又加上了书法和绘画班，生怕埋没他作为人杰的天赋，让他这个“凤凰”流落于“草鸡”当中。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除了对于沈仁杰来说。他感到自己仿佛一颗沙粒；湮没于本不该袭来的巨浪。手指在冰冷的黑白铁块挪动着，发出“砰砰”的声响。硌手的木杆将白纸变黑，留下了歪歪斜斜的线条。这就是他辅导班生活所感受到的全部。他不懂，不懂这些冰冷、生硬如何制造人类文明的炽热。他只知道无论他多么努力，却总会被母亲谩骂“我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珍惜。你知道我有多么恨铁不成钢吗？你注定一辈子平庸!”委屈、痛苦、不解侵蚀他幼小的心灵。
……他的自我、他的灵魂呢？毋庸置疑是没有存放的角落的。幸运的是，他没有完全被黑暗笼罩，他有他的救赎——绘画。在绘画中。他觅得的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任他驰骋，使他没有变成行尸走肉。他的画作时常能得到老师的连连称赞。他想——在画画上或许他真的是个人杰，可以实现母亲的期待。可悲。他不会明白的是母亲所希望的是她臆想出来的人杰，完美无缺的人杰，可真正的人杰真的是那样完美无缺的吗？。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母亲又将目标换成了其他方向——学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不好怎么能成为人杰？所以初中后，沈仁杰的兴趣班被替换成了各个学科的辅导班，沈仁杰也发奋学习。争气的是，他经常能拿到第一。但对于他的母亲来说，他还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他既然不能保持住自己的第一？？!“又在偷懒了吧？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破画？你不进步，人家就在进步，那你就得退步。这次是第二，下次是第三，最后连高中都考不取。”母亲中气十足的对着沈仁杰吼道。她眼神中透露着对这至理名言的信奉，仿佛这般话语可以震慑住她那已经十几岁的不听话、不“乖”的孩子，虽然他的母亲没有学过习。但是沈仁杰知道，他知道学习不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是如一场马拉松，要时刻保持良好的状态前行，画画只是他放松的方式罢了。可是他的母亲却不知道。
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那么他除了学习之外，还有什么呢？下课后，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在一起聊天，唯有他，“沈人杰”木讷的坐在椅子上，拿出了母亲每天要查看进度的练习册——歇着完成不了又会被一顿责骂的题目——之前在书桌上放的是他被同学所欣赏的画作。他彻底，彻底与一切断了关系，活在了只有题目的世界里，被迫的。
中考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他如同箭上的弦，被他的母亲过度的拉扯。轻微的成绩变动，就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攻击，使这种小波动变成大波动。老师的不解、恨铁不成钢，同学的疑惑、甚至嘲讽。母亲的谩骂，也如浪潮般袭来。他，面对着悬崖，前方就是万丈深渊，无处可退。他开始真的担心母亲的话语一语成谶——他考不上高中。他想画画——用来消解他的压力，可他的母亲却叫嚷道冲过来把画撕掉，随后又轻声安慰道：“就剩2月了。考完中考之后，想怎么画都行。” 这些话并不能抚平他心中的焦虑，反而撕开了更大的口子。可惜，母亲本应该安慰他，“没事的，相信自己，你是个人杰。”这样或许就不会有那场悲剧。更可惜的是，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在母亲还没有意识到她对人杰的打击，摧毁了人杰应有的自信之前。
99……
98……
97……
86……
75……
倒计时上不断递减的数字，竟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梦中。如同海中的漩涡将他包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神被撕扯、分裂。他被裹挟于时间的黑洞。他彻底崩溃了。
那天他摇摇晃晃的爬上高楼，倏的想起他看过的第一场大雪花，晶莹的雪花反映出光，照到他的脸上，照出了他的如痴如醉。使他暂忘所有烦恼。他在晕眩中吃力地攥起笔，尽力集中精神，把看雪的那个早晨的心中所想全都画下来。在生命的最后篆刻了独属于他的印记、符号。
笔落之后，他仿佛张开了翅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生不能当个人杰，那就死后当鬼雄吧。”雪花清清扬扬，飘飘洒洒地落下。
……那天母亲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痛哭流涕。她根本就想不通：为什么？沈人杰没有成为人杰，就离他而去。她难道没有呕心沥血地牺牲她的时间来培养吗（挣钱报班，检查作业，监督学习）？他的画作被发表到网上，被大师看到了，评价道：“这是新时代的人杰才能创作出来的作品。”如果一切都正常发展，他可能会继续深造，最终成为一代人杰吧。讽刺的是，沈仁杰在成为人杰的同时却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妈妈，我好累，我想休息。我……我……可能活不成你所期望的人杰的样子了。”
我们见证了一个人杰的陨落，但，也许不止一个。
真实姓名：李鸿政
联系地址：安徽省安庆市龙门口街38号安庆市第一中学
就读高校：安庆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