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影秦淮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在此之前，我的世界被限定在了自己长大的小山村。那里的日子平静而简单，我甚少踏足市区，大多数时间都静静地守在家中，我的家，坐落在不算偏远的乡村，四季更迭，岁月静好。

第一次踏足南京，我并未对这座城市的模样感到惊讶。北京，我也曾去过，但那已是太久远的记忆，那时，我尚年少，随着家人和亲朋好友组团驾车前往北京，因为这样能节省不少开销。那是零几年的事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一个小商店购买冰淇淋的经历。我一般不喜欢叫冰淇淋，觉得这个词太过书面化，我更习惯统称为冰糕或冰棍。而“冰淇淋”这个词，也是那时第一次听到。在零几年的时候，乡下最贵的小布丁还是五毛钱两根，一元钱的冰糕都少之又少，更别提一元以上的了。但那时，一根冰淇淋竟然要十几块钱。我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放下了它，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熟悉的冰糕。从那时起，我对这座城市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今，我再次踏上远行的旅程，来到了南京。这座城市与北方的北京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而在南京，那是一个金秋的季节，桂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淡淡的芬芳所笼罩。我在这座城市中漫步，体验着与家乡截然不同的风情。或许是因为我已经长大，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年少时的心情与现在相比，也已有所不同。在我眼里，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只用眼睛去看，南京与北京并没有什么不同，有的只是陌生与熟悉的区别罢了。

下了高铁，我缓缓挪动着僵硬的身躯，生怕动作过大，使得整个身子散裂开来。此刻的我变得胆小，没有了出发前所幻想的美好憧憬，害怕的事情变得很多。直到在路旁看到翘首以盼的她，她没有转身离去，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情况。

已是夜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身边只有她，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或是陌生的熟人。空气中弥漫着不知来源的香味，吸引着我。我曾一度以为她用了什么香水，但或许是紧张和长途跋涉的劳累，我并未深究。

当晚，我们安歇在夫子庙附近的一处酒店。房间给我的感觉并不强烈，毕竟我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窗外的夜色朦胧，我浑身发热，掌心湿润。可能是穿着大袄的原因，也可能是这里的环境比家乡更暖，抑或我的血液在急促地奔腾。

我们在这座城市逛了一遍又一遍，但这些记忆如今已变得模糊。去过的那些地方，吃过的当地美食，都已记不清。当时，我只是在她身后，或是身旁，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的柔软细腻、小巧温凉。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眼前的道路宽广，道路两旁是各种橱窗的店面，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奢华。我有些格格不入的仓促感，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要品尝一番。比如灌汤包，第一次吃，被烫到，之后是甜腻中夹带着咸香的怪异口感。它很小，却很顶饱，我不想吃太多。之后，我们又去了许多地方，最后一站是秦淮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第一次坐在小木船上，感受着古朴的意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中的“七板子”，但桨声汨汨是没有的，唯有发动机低沉的嗡鸣。这个小船可以坐下十几个人，天色昏暗，借由两岸的灯光，我找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和她相互依偎。冰冷的玻璃紧贴着我的头，让我的心在这刻静了下来。

回到住处，我独自坐在床边，局促地把玩着手机，佯装回复别人的消息，或在寻找什么。手指不住地在屏幕上滑动，壁纸跳来跳去，躲闪着我挑逗的手指。洗完回到床上时，灯已经熄灭了。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多少年了，身边第一次有别人再睡，是那么近。在这黑暗中，我仿佛看到她明亮的眼睛，睫毛轻轻煽动。我整个身子变得僵硬，佯装自己是一个木头的人偶。她贴近我，我嗅到她的发香、她的味道，以及那温暖炙热的吐息吹到脸上。软软的触感却有力地撕扯着我的嘴唇，我的手穿过她的发，拂过她的面庞，她牵引着我的手。这夜色朦胧，她的身影又是那么清晰。是因为外面的灯光还是其他原因，我已经记不清。

如今，每当夜深人静，我闭上眼睛，那漫城的桂花香便会在记忆中复苏。它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是见证了我从青涩到成熟的蜕变。用它独有的气息，桂花香，那份初恋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