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河恋曲

龙溪河恋曲（组诗）

肖笛

白鹭飞

一对白鹭河水上飞，低处的白鹭

是一只白鹭掠过的影子

飞得无所顾忌。今我羡慕不已

白鹭飞，反复练习盘旋

龙溪河流动翅膀扇动的声音

它们时而振翅，拟或滑行

游凫轻风上

河面打磨得一尘不染

一只白鹭自顾自地飞，转过身来

另一只白鹭躲臧阳光里

鸣叫一声，就有一声呼应

水底的鹅卵石飞出水面

白鹭飞过，我惊讶朝夕相伴的身影

第一声模仿的是鸟语

飞得那么轻盈

龙溪河的白鹭

龙溪河的白鹭，与河水互为倒影

鹅卵石长出翅膀

晨日斜照河面，波光粼粼

仿佛一根金簪插入水中

白鹭宛如簪缨

风一吹，划出优美的弧线

蹲立浅滩上

岸柳、苇絮、草滩……

龙溪河蜿蜒夕辉里

水面撒满了水粒，豢养的白鹭

沿着水线盘旋

白鹭贴近河面滑行

一低再低，把整条河流

紧抱怀里

银簪子

银簪子是祖父的一根

肋骨，他从体内抽出来

插在祖母的发髻

这是祖母唯一的

银饰，摩挲得锃亮

抹上芝麻油的头发，一把桃木梳

三盘两挽梳理成蝶形髻

然后，插入银簪子

祖母时常在庭院梳妆

也对着月亮。轻移三寸金莲

没有走出叫龙溪河的地方

她把银簪子藏进青丝，和白发

更多时候，藏入祖父的眸光

龙溪河的傍晚

薄暮是龙溪河的釉色，水汽氤氲

白鹭巡睃河面，是风在飞

游凫的鹅卵石拖曳秋水

“一天中这些最愉悦的时刻”*

接踵而至，黑水鸡隐蔽涟漪，一圈

又一圈波纹爬上浅滩

落日依旧不肯落下，像一枚龙珠

龙溪河鳞片闪烁，摇摆不定……

风手指点燃草滩的红蓼

岸边的村庄炊烟袅绕

我的亲人们，鸟鸣捂塞耳朵

提着木桶打水

龙溪河！欸乃的桨声长成岸树

堤坝牵引河水远去。暮色里留白

等一轮月亮荡漾

*雷蒙德·卡佛“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亲戚

我家的亲戚临水而居

龙溪河边有朱家寨、魏家庄、老屋湾

喊一下，他们都能听见

那时候我们还小

穿过松树林的山坡，就到外婆家

她从青瓷罐舀出熟花生、炒豌豆、爆米花⋯⋯

把我们搂在怀里

那时候，我们挖野菜

舅舅背着米麦来

我们能分辨外婆点燃的炊烟

好近呀！那几个村庄

走不出三里地

因为亲

都不愿意走远

白鹭辞

落日向晚。一只白鹭在涟漪

圈定的河面回旋

偶尔，唳叫一声

那一年，雪地的脚印不是风景

姐姐穿着白月光

衣角被风牵扯

她纵身一跃，丈量爱情的深度

龙溪河悄无声息接纳她

柔弱如柳的身体，闩紧水里的门

河面平静就像镜子

河水把一颗卵石推上草滩

还未融化的雪，仿佛

白鹭蹲立暮色

白得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