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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因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4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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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土郎中”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一直被村里人亲切地称呼为“土郎中”。

回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父亲才30多岁。那一年,我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安葬完双亲后,家里早已揭不开锅了。为了帮助我父母渡过难关,外婆拿出自己的积蓄,给我们家添置了纺车和织布机,开始纺线织布。织出来的布,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土布。父亲拿着土布到周边县去推销,然后用卖土布的钱购买粮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一天,父亲又拿着一捆土布去推销,在万荣县裴庄村,被一个戴红袖章的人“逮住”了,那人说父亲是“投机倒把分子”,土布被无情没收。要想拿回土布,必须有大队、公社和县“革委会”的三级证明。这证明是好开得吗?那一刻,父亲的眼神里满是无助与迷茫。这可是一家人两个月的口粮啊!

然而,命运似乎总会在绝望处留下一丝希望的曙光。就在父亲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跑过来给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转身就急匆匆走了。当得知没收土布之人的父亲高烧不退时,父亲毫不犹豫地尾随而去。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大雨随时会从天而降。那人的脸亦如天气,他非常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我父亲从容回答到,也许我能帮到你。

父亲曾是稷山中学的高材生,只因生活所迫,毕业后就留在了村里。父亲又和村里保健站的大夫关系特别好,大夫传授给了他许多诸如头痛脑热等常见病的治疗方法,父亲不仅铭记于心,还能熟练应用。所以,当父亲听说那人的家属患了病,就跟了过来,说不定能帮个忙,也好顺顺利利拿回全家的“保命粮”。

那人的老爸不过是风寒引起的高烧,父亲凭借着从村里大夫那里积累的急救常识,用几枚经过白酒消毒的缝衣针,在患者的胳膊和手上轻轻扎了几下,奇迹般地让高烧慢慢退去。就这样,父亲用他的善良和医术,换回了维系全家生存的土布。

从那以后,父亲与医学结下了更深的缘分。他不仅自己苦读《本草便读》《农村常见病手册》和红皮急救针法等医学书籍,1986年还把家里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牛犊卖了,供我上卫校学习中医知识。我学校毕业后,父亲又把我学过的教材当成珍宝。他一页一页,一本一本慢慢地看,看不懂的地方,就用铅笔做个记号,然后折起来,等我回来再“请教”。虽然那时缺医少药,农村行医政策放得比较宽松,但父亲还是非常谨慎,只处理一些普通的伤风感冒、胃痛、腹泻等常见病。父亲这小小的举动,为我日后的行医积累了珍贵的人脉。

后来,行医政策愈发严格,医疗事故也时有发生。出于对父亲的担忧,我坚决不让他再冒险行医。但母亲体弱多病,父亲依然在家里悉心照料,小病小治,大病求医。家中的那些野生草药,都是父亲亲自采挖,只为给母亲一份贴心的守护。而对于有求于他的村民,父亲总是尽心尽力,采用单方辨证施治,且分文不收。

随着中医外治疗法的悄然兴起,父亲也与时俱进,紧跟时代的步伐,踏入了这片神奇的领域。我每次回到家,父亲总是迫不及待地向我讲述着穴位的奥秘。那一个个穴位,在他的口中仿佛化作了神奇的密码,能解开健康的枷锁。他仔细地告诉我哪个穴位治好了母亲的那个病症,如何按摩,按摩的次数又该如何把控。那认真的模样,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本家一位大哥,因肩膀疼痛四处用药收效甚微。是父亲用自己的双手,依照着书本上的按揉方法,几次下来,竟让折磨他数月的疼痛神奇消散。大哥的话语中满是感激与敬佩,他描述着去家里时看到的父亲,戴着老花镜,专注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或埋首于书籍之中,或边听着电视里养生堂的讲座,边认真地做着笔记。

大哥说得没错,抽屉里那满满三大本的学习笔记,就是父亲心血的结晶。那是父亲对医学的执着追求,也是他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如今,年逾八旬的父亲,依然没有停止学习的脚步。

父亲,这个平凡而伟大的“土郎中”,他用自己的努力,不仅为家人带来了关怀与呵护,也为身边的人送去了希望与温暖。我从父亲的身上,感悟到了坚持与学习的力量,明白了,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只要心怀热爱,便能在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为他人照亮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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