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又逢清明。我静立窗前,目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尘世的喧嚣,来回奔跑的车辆,将我带回了去年的清明前夜。
和往常回家探望父母的节奏一样,下午三点,我便开始联系出租车。本以为一切尽在顺利中,谁知电话那头的答复,却似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把我心中的期待浇灭——回稷山的车竟然全部预订满了。我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明天就是清明,国家的法定假日,大家都要奔赴这场缅怀先人的“盛宴”,出行需求大增,尽管如今私家车比比皆是,但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依然一车难求。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回家的希望寄托在公共交通上。平日里,我回家都是乘坐拼车。虽说拼车的费用比班车贵两块钱,可它胜在方便快捷,一个电话,司机便能随叫随到,还能直接把我送到家门口,免去了换乘车辆的繁琐,大大节省了时间和精力,实在是方便极了 。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五点半,我拎起事先买好的礼品,脚步匆匆,心急如焚地朝着站牌赶去。幸运的是,市内公交车还算准时,可等我赶到中心站,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我惊掉了下巴。只见车站出站口,排队候车的人群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望不到尽头,像极了疫情期间大家排队做核酸、打疫苗时的场景。
我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满心担忧今晚还能不能顺顺利利回到家。六点那趟车马上就要出站了,而七点的末班车车票也早已售罄。可即便如此,乘客还是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好在车站反应迅速,急忙设立了临时候车点,为大家提供些许便利 ,稍稍安抚了一下大家焦急的情绪。
阴沉的天气,潮水般的人群,让清明前的车站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让远离后稷故里的这座城市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大家排好队,今天人多,我们会不断增加公交车,保证大家都能回到家!”在开往稷山的站外临时候车处,工作人员一边安抚大家,一边给排好队的前40名乘客每人一个硬纸板,纸板上是编号,保证大家有序乘车,绝不超载。
“车票该不会涨价吧?”人群中,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疑虑,悠悠地飘了出来。工作人员立刻给出回应,声音洪亮且坚定,像是一颗定心丸 :“大家放宽心,车票还是原价,为了保障大家顺利出行,我们每15分钟就会增发一辆车!”
工作人员的话音还没落,一辆黑车就停在人群外,车主扯着嗓子喊道:“回稷山,回稷山嘞,每人只要50!”那急切的吆喝声一遍又一遍在空气中回荡。可奇怪的是,尽管他喊得声嘶力竭,人群里却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他,大家依旧有条不紊地排着队,等着乘坐正规班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七点一刻,末班车驶离站台不过片刻,增发的第一辆车便缓缓进站。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却又保持着克制,有序地向前挪动。我到得晚,按目前的状况,估计得到第四趟车了。
百无聊赖之际,我转头望向身后,只见不远处的乘客还是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仿佛是一股力量,是对故乡的眷恋,是对逝去亲人沉甸甸思念的力量,在裹挟着每一个人。即便归家之路拥挤不堪,满是艰辛曲折,也无法冷却他们心中炽热的渴望,更无法阻挡他们回归故土的脚步。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我不时的看看手机,周围的人有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着班车驶来的方向;有的不停地看手机,眉头紧锁,嘴里小声嘟囔着;还有的则与身旁的人轻声交谈,话语间满是对亲人的怀念和思念。我身后那位老人的话至今仍在耳畔回响:“小时候,每到清明这天,我总是跟着父亲回村扫墓,听他讲祖先的故事,那些古老而又温暖的记忆,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岁月流逝,父亲及很多长辈都已离去,但这份清明祭祖的传统,却一直延续了下来。看看这些排队回家的人群,就能明白清明的意义是多么得沉重而深刻。”
老人的话不无道理,清明祭祖不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次与过去的对话,是对亲情的铭记和延续。很多在千里之外的游子,春节过年可以不回家,但到了清明节,即使跨越千山万水,也一定会提前赶回老家祭祖,这也是我们中华民族代代传承,生生不息传统文化的大节。
在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中,这份对清明祭祖的执着坚守显得尤为珍贵。八点十分,我终于登上了那辆驶向家乡的城际公交。落座后,我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夜幕里的灯光下,排着一路长长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不少放假的学生,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期待,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与祖先相约,与家人团聚的亲情盛宴。那是对生命根源的回溯,对亲情羁绊的重温和人生真谛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