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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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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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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吃的包子

小时候因为嘴馋偷吃娘藏起来的东西,我和哥哥可没少挨揍。

我和哥哥相差三岁,偷东西吃的时候总是狼狈为奸。等到娘发现藏起来的东西一点也没剩下,小妹妹因为吃不上东西委屈得瘪着小嘴要哭的时候,娘便一边骂,一边扯起笤帚疙瘩抡来。其中有一年娘煮肉的时候动了心眼,可我和哥哥不知道,在偷吃的时候才发现肉根本没法吃,娘只煮熟了肉外面薄薄一层皮,我们用牙一咬里面还淌血水子。

小时候家里炒菜别说见肉星了,就连炝锅用的油都只是象征,勺子头一歪油还没滴几滴,娘便把勺子放回到那个结了厚厚油泥的黑乎乎的陶瓷油罐子里……

过年时我和哥最盼的是能像邻居四大爷家那样吃一顿真正的饺子。过年的,带肉的饺子。

四大爷在东北鹤岗当工人,他家的日子最让人眼馋。我和哥哥到四大娘家玩的时候,看见四大娘在小矮桌上“咣咣咣咣”地剁肉馅子,看见四大娘一刀一刀地切白嫩嫩的白菜心儿,那压出水分的白菜心儿和那红红白白的肉馅子搅在一起,我觉得嗓子眼里似乎有数不清的小虫子爬了出来。那虫子似乎长着一百只钩子,每一只钩子都结实地钩着了我的魂儿。我多么想娘也能包一次带肉馅的饺子,哪怕只吃一次,只在过年的那天吃一次!

可我们回到家,失望地发现娘依然和往年一样切着白菜帮子,切着皮球一样大的白水萝卜,根本就没一星肉的影子!

我嘴里不由地嘟噜了一句:“又是熊白菜帮子!”哥哥也在旁边附和:“喂猪也不吃,人家过年都吃肉馅饺子!”

娘最忌讳大过年的小孩子乱说话,何况我们哥儿俩说着这些的时候眼里已挤出了泪猴子。娘骂着抄起桌子上的擀面杖,作势朝我们屁股上抡了过来。

“一年年的都是老白菜帮子!一点肉星都不带……”我咧着嘴,索性大哭起来。

娘举起的擀面杖滞在了空中,然后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你们也不看看全村有几家像你四大爷家敢吃?买那刀条点的肉哪敢包饺子吃?年三十晚上得给老天爷上供,上完供得过了年候亲戚(我们本地方言把招待客人称为候客)!”

肉馅的饺子没有吃上倒挨了娘很瓷实的一顿骂,如果不是过年下肯定免不了挨揍。

娘骂我们上辈子是饿死鬼托生的,她甚至怀疑我们肚子里一定有馋虫不止一次地找医生问神汉想法驱鬼药虫子。

大约是我上四年级的一个冬天,我和哥哥正趴在大桌子上凑着昏暗的煤油灯做作业,妹妹已经入睡,娘坐在炕沿上缝我下午扯烂了破裤子。

爹突然推开门卷一身寒风走了进来,娘惊得赶紧下床问:“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知道,爹当时正和村里的男劳力一起“出伕”——每年冬天农闲时节,大喇叭总会喊着男人们到哪个地方“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听娘说爹出伕的地方离家得有十五六里地。

爹扑打着身上的尘土,两手在嘴上哈了哈热气,解开了棉衣扣子,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一堆圆鼓鼓的东西。

“今天吃结余队里包的肉馅包子,一个肉丸的肉包子……”

爹解开报纸,竟然是四个比爹的拳头还要大的大包子!

我和哥哥一下子跳了起来。娘赶紧推醒睡着了的小妹妹,分给我们一人一个。

我一嘴就扑在包子上像饿极了的狼一下子扑在兔子上!那包子可真香,一嘴下去便流出了油,那油流到我手上甚至滴在我的衣襟上。我赶紧用手沾了那油连同手指一起含在了嘴里。

爹让娘吃最后那个包子。娘不吃,爹也不吃。娘叹了口气把包子放了起来。

娘去厨房给爹从锅里拿出来煮好的红薯。晚饭我们就是吃的红薯,剩下的准备做明天的猪食。爹一手拿过去两个红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也许走得太累,也许饿得太慌,也许吃得太急,红薯噎得老爹直皱眉头。娘赶紧给他倒了热水。爹一边喝水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红薯瓜子。

那好像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肉馅的包子,而且是那么大那么大的纯肉丸包子。吃着吃着便哭了,哥哥问我哭什么,我哽咽着说:“那么香,吃了就没了。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

爹吃完了红薯,坐在大桌子旁边快散架的椅子上卷了一袋烟。抽完那袋烟,爹便起身往外走。

娘问他干什么去。

爹已到了门外,话却被寒风卷回了屋里:“偷着来的,我没给人说,得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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