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 诫

先是铺天盖地的黑云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暴风骤雨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冰雹

叮叮咣咣、哗哗啦啦、轰轰隆隆的

狂猛，压抑了越野车痛苦的咆哮

我们摸索在边境崇山的下午里

车灯摇晃着暗黄软塌的触须

彭总紧握方向盘，眼睛瞪得像猎豹

我也额头抵近挡风玻璃

眼光紧压着面前的怒海喧嚣

男士们这时都没有了绅士风度

全然顾不上后座的马总和涂总。两位女士

是什么神情？是镇定地紧盯前方？

还是闭着眼，默默祈祷？

如同在炼狱里走了一遭，车子终于

穿透下午，凿破黑暗的衬衣和外套

踏上了傍晚亲切的阳光

打开车窗，气息进来。后座的涂总忽然

一声长叹：又闻到自然的味道啦

这时候，公路上铺满落叶

阔叶树的落叶。僵直的，弯曲的，扭折的，叠加的

大的，小的，圆的，扁的，宽的，窄的

各种形状，各种尺寸，各种姿势，各种朝向

就像往日那场战争过后，躺满山坡的勇士

横七竖八的树叶们还满身青嫩，就像

烈士，嘴角还插着嫩黄的绒毛

是的，这里何尝不是刚经历一场战争

一场风暴的枪林弹雨和战火燃烧

千百条山岭江河，千万株树木花草

亿万瓣叶子与花蕊，亿万个不甘屈服的生命

从死亡的魔界回到人间，拼命从地上

站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水

抖掉身上的硝烟，甩掉梦魇与抑郁

喷涌狂放与欢呼。这是它们真实的味道啊

大自然的味道，生命的味道

清明前夕。我们车头的方向

是一座烈士陵园。此去，就是为了

祭奠那些被另一场风暴

窒息的忠魂，他们是我们的兄弟！

灵性的边关哪，你莫不是用这样一场洗礼

再次告诫幸运的人们

记住！那些先你而去的永生

2019.3.28记录于麻栗坡—河口途中

2019.10.10昆明整理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