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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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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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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花信

残雪初消的南湖堤岸,杏树枝桠已微微鼓起胭脂色的花苞。晨跑的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栈道,看碎金般的阳光撞开冰面,惊醒了净月潭中蜷在枯叶里的冰凌花。那抹鹅黄颤巍巍爬上伪满皇宫的台阶时,人民大街的行道树正在抖落最后几片干糙的松鳞。穿橘色工装的环卫工把残雪堆成小丘,顶端插着不知谁遗落的糖葫芦签子,俨然一支给融雪的初春时节绘就斑斓图画的笔。

用不上多少时日,春风就会刮遍春城。记忆中,新民大街的京桃总带着点旧时风骨,虽是柔弱身躯,却也迎风挺立,大有东北人“冻死迎风站”的派头。伪满建筑群的红砖墙上,斜逸的花枝与巴洛克雕花窗框厮缠,把粉白花瓣撒进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换下冬衣的卖菜翁在公交站台歇脚,柳条筐里新挖的婆婆丁沾着黑土,苦香混着老式电车铁轮摩擦轨道的焦糊味,漫过满街“倒春寒”的絮语。戴贝雷帽的师大美院学生支着画架,却总被飘进调色盘的花瓣打乱构图——那抹桃红坠进钴蓝的伊通河写生里,竟晕染出意想不到的紫霞。南湖公园的春花开得最是跌宕,昨日还见褐枝嶙峋如铁画,今晨放眼竟撞见千堆雪。地质宫的广场前,穿貂衣的妇人举着自拍杆在花云里穿梭,拉手风琴的老者用《喀秋莎》的音符接住纷扬的落英。人民广场的榆叶梅总在午后发酵。暗红花朵像老式电话局的接线插孔,把春讯接往城市的每个角落。蹬三轮的收旧货师傅迎着花信走街串巷,车斗里盛满落花,叮叮当当碾过伪满中央银行旧址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省图书馆的读者不经意抬头,恰见一枝红蕊探进《牡丹亭》的泛黄书页,便任由“良辰美景”的批注被染上胭脂色。

待到丁香染紫桂林路的黄昏,春意才算真正坐实了。烧烤摊的炭火炙烤着带冰碴的绿瓶啤酒,穿“oversize卫衣”的姑娘们捧着饮品穿行花巷,美发店的转灯把花瓣染成七彩碎钻,落在刚烫完头的阿姨披肩上。当有轨电车摇着铜铃驶过夜幕下的春城大街,整座城的香气都跟着铁轨震颤。长春公园含羞的山梅花终于鼓起勇气绽放,那是黑土地里最后挣破冻层的花魂在高唱。

当晨光再次剖开轻雾,那枝俏也不争春的她又攀上了白山黑水的前沿,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界处,把根扎得更深,把花开得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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