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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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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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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那些日子

大雪刚过,雾霾阴沉,寒风凛冽。在高山上,雪花纷飞,覆盖原野。雨夹雪时,细雨霏霏,与雪一样,绵绵不绝。这样的天气,土路凝结成稀泥了,不适合外出。清晨,孩童睡在温暖被窝,起早床的少。小时候,下冬雪,我也赖床,旁人触摸,十指冰冷,避之不及。起床后,常烤火。

烘笼,有大有小,外壳竹编,内盛陶瓷火盆,多数烧的烰炭,经久耐用,可坐可提。我嘴馋,不时烤黄豆豌胡豆,甚至红苕洋芋芋头,黄豆豌胡豆烤熟后,“砰”地一声炸响,吓得魂飞魄散。红苕洋芋芋头熟透,香气扑鼻,惹人垂涎欲滴。当然,冬天煮饭,坐灶膛烧火,更是美差,连猫狗也聚此,卷缩假寐,直至余热散尽。

狗肉御寒,村里的狗,遭暗害的,与日俱增。我看紧家犬,但有一天,一只庄尾,颇为健壮,仍然失踪了。寻问乡邻,皆说不知,有的鬼眨眼,嘴角留油腻,令人生疑,无可奈何。狗是人类的忠诚朋友,偷狗是见不得天日的,一般是关门打狗,在阴暗角落屠狗。我一生厌恶吃狗肉的人,而嗜好者往往恩将仇报,食其肉寝其皮,还穿狗皮袄子。

冬至前后,杀猪宰羊,堂而皇之。在阴雨天,哀嚎充斥于耳,鲜血喷溅远处,染红泥地。特别是杀年猪,人们欢天喜地,猪却狂奔逃命,终被拉上案板。羊在宰杀时,也惊恐万状,惨叫之下,一刀毙命。我也围观,看见喂养的猪羊,露出求救的眼光,无比伤感。然而,喝刨猪汤,啃羊蹄子,兴高采烈,毫不怜悯。鸡鸭鹅等,杀生无数,麻木不仁。

雪夜喝酒聊天,亦为赏心乐事。窗外黑咕隆咚,下着鹅毛大雪,家人围坐厨房,陪客喝老白干。高粱酒、包谷酒、红苕酒等,均为本地乡场上土法酿制的,没掺杂水,点得燃火。人们轮流转,用大碗喝酒,你一口我一口,喝得满脸通红。父亲醉了,摆龙门阵,胡诌李白斗酒诗百篇和高笋塘流杯池之类的故事,我好奇,尝一口,火辣辣,后劲足。

迷迷糊糊,我睡着了,醒来天亮,推窗开门,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好一派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院坝也垫雪,厚厚的,扫拢堆雪人,挺立着,像戍边将军。小狗在旁,活蹦乱跳,还有鸡群,四处觅食。麻雀飞临竹林,见人投喂饲料,也俯冲地上,从鸡口夺食。我们斜支起大簸箕,待麻雀闯入,将手挽的长绳一拉,罩盖麻雀,插翅难飞。玩腻了,又放飞。

水库、堰塘和冬水田结冰,孩子们坐在倒立的板凳上,滑冰嬉戏,热闹非凡。最好玩的,还是溪沟,冰柱倒悬如林,宛若定海神针,擎天大柱,熠熠生辉。童伴们也破冰捞鱼,鲤鱼、鲫鱼耐寒,慢火熬的鱼汤鲜美。尽管手脚僵,长有冻疮,仍不怕冷,逡巡在溪边。瑞雪兆丰年,冬小麦和榨菜满园,浑身沾雪粒。蔬菜经霜打雪藏后,愈加好吃了。

不过,学童还得上学,哪怕提着烘笼,也要赶往学校。村小的教室简陋,窗户蒙塑料薄膜,千疮百孔,透风漏雨。有时积雪压垮屋顶瓦,碎片撒落一地,学生抱头鼠窜,课间休息,流着鼻涕,玩老鹰捕小鸡的游戏,或拍画,打雪仗。坑洼不平的操场,冰雪交融,溜溜滑滑,同学们摔倒在地,又爬起来,呵呵傻笑。当门牙碰缺,流血不止,也哭哭啼啼。

儿时冬天,几乎每年,都下大雪,小雪不断。周末放假,正值农闲,雨雪天,不出工。母亲设法,改善伙食,我爱钻进柴屋,靠稻草堆取暖,看小人书,打发时光。天气初晴,懒洋洋的朝阳出山,又晒太阳。雪地金光万道,照射不久,湿漉漉的,墙角的水仙花,也簇拥着,向阳而开。庭院蜡梅,迎风吐蕾,花枝招展,暗香袭人。

寒冬腊月,红白喜事多,农村办酒席,亲友很开心。结婚闹洞房,老表们起哄,曾盛行一时。有人听墙根,冻坏身子骨,也在所不惜。接新姑娘,或撒喜糖,孩儿们争先恐后,只为一睹风采,捡两颗水果糖。有的吃掉糖,还保存糖纸,揣进衣兜,互相显摆。至于坐席,八大碗菜,男女老幼,皆大欢喜。舍不得吃的,用叶包着,带回家中,与家人分享。

走人户的,成群结队,翻山越岭归来,诉说一路见闻。邻居围拢听,也大开眼界。彼时,民风淳朴,做寿、送祝米、贺房等,屡见不鲜,也给乡村雪国增添暖意。那些幸福的日子,停驻寒冷的树梢,催化一会儿,便枯木逢春。倒春寒时,也偶尔飘雪,回味冬月,依然有惬意。我的童年,几多经历,说不清楚,但冬之趣,没齿难忘。

如今,故乡的冬季,罕见下雪了,更无大雪至。没雪景的旧园,人去楼空,有一点儿凄凉。周围树木,也光秃秃、孤零零的,了无生趣。我漫步广袤的田野,多么怀念林海雪原,以气吞山河之势,助长幼小的心灵,如此壮美,纯洁无瑕。这是晚年,回望人生,我最欣慰之处,值得抒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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