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知道（组诗）

地瓜饭

当地所说的地瓜饭

其实就是地瓜汤

小时候

人多家穷

我们不敢偷挖地瓜

而常常等着人家

挖走了地里所有地瓜

我们再悄悄地

重挖别人遗漏的地瓜

煮成汤当饭充饥

现在想想过去

很是可怕

因为当年那头耕牛

就是苦生生地

饿死在那片瓜地上

路 遇

去往五指山的路上

我与一群黄牛

不期而遇

要知道山里

现在这种散养的牛群

极其少见了

牛群沿路

走走停停

三三两两

偶尔啃食路边的野草

而在不远处

我又看见

一头肥壮的奶牛

正被人拉往屠宰场

我那些童年的乐趣

瞬间又失去了身影

山知道　

我敢肯定

山是不听人话的

不然

山为什么

会站得那么高

即使我走了上去

山也不会害怕

山知道

我是山

但我的山

最终还是要走下来

每一棵树

在山里，每一棵树

都在敞开胸怀

阐述人类无法听懂的语言

四季是它们成长的样子

除此之外，每把砍刀

如果对它动了手脚

在树的内心深处

我总会听到

一些不会说话

却能看得见的灵魂

对我欲言又止

时间的性格

墙住在墙的里头

风声和雨声

扑在它的脸上

认真地相爱了

一辈子的过程，湿透了

墙壁的筋骨

布满阳光的纹路

一片一片地

走出来，又走进去

美化着时间的性格

有一个地方

我的世界里

有一个地方

很像我的儿女情长

像芸芸众生相里

逢头垢面的乞丐

即使无法向它

投递分毫纸币的重量

每每念及，就想用心

紧紧地揣在怀里

不肯放下

预言

我分明无法感到

会有一种预言

跟随着我

直到有一天

我身体的躯壳

真正抵达了

这种境界

我的生命

才在无知无觉中

躺在没有归途的

时空之中

再次获得重生

通什镇

这里的群山

告诉我

那些满山生长的

野芭蕉的叶子

只要伸出手来

一路向过往的人们

表达情意的时候

通什的流云

骤然，会变得更低

但我已在不知不觉中

躺进了绿色的心脏

和海岛的中心

黎话早就说过

这里本是高山流水的地方

因此，通什这个黎族土话

离太阳，就更近了

近如五指山的峰值

晒着阳光浪漫

那么耀眼

而又那么亲近

每次走进它

都被黎歌的性情

扛着出来

久久酣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