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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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如果一条鱼从沱沱河游到长江口，要几年的时间？”8岁的有春，指着地图上的长江线，认真地问母亲。
“小春鱼，你真是个傻丫头。哪里有一条鱼跟一条直线一样只朝一个地方去？况且海鲜和江鲜是不一样的。”母亲挑拣着清蒸鱼的姜丝葱段，笑着说。
母亲爱吃鱼，生下一个女孩，她说这个女孩子是鱼变的。连夜翻字典，查百度，想给女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又大意地断错句子，把“雅称有春鱼”断句成“雅称，有春鱼”。因此就叫了有春这个名字。家里人说母亲这样随意取名字，怕不符合孩子的命格。奶奶又托人找了个灵验的算命先生，一算，女孩子恰好缺水，这个名字居然相称。于是，女孩子就叫有春了，亲切一点，就叫小春鱼。
有春和母亲不一样，她最不喜欢吃鱼。她嫌弃鱼有那多刺，就算饿了，也得细嚼慢咽；没刺的鱼也不好吃，偷懒的人才喜欢。有春一年级，班里选了《蒹葭》做诗朗诵。诗里不认识的字很多，有春就翻字典。那个时候，老师教了怎么查阅字典，凡是有家里人不认识的字，有春都要拿出字典神气地翻一翻。她读着“参差荇菜”，嘴里开始想荇菜是个什么味道，怎么淑女要采这个菜。
她拿着字典，问母亲，母亲只说，古今变化太久啦，可能这个菜在菜市场上已经没有啦。接着，母亲说，中午爸爸用家常豆腐煮鱼吃，问有春吃不吃。有春没听，抱着字典又回房间注音去了。
有春的父亲是个“钓鱼佬”，最爱钓的那几年，冰箱急冻室里周周都有新鲜的鱼尸体堆砌。父亲本来白里透红的手臂，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还要脱皮。有春问母亲，爸爸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晒黑的，这样就像电视里那些男子汉的形象了。母亲只笑着点点头，又忙着去处理鱼尸体去了。父亲每次带有春出门，看到一个湖，看见一条江，都要去考察一下这个地方是不适合钓鱼，再踩踩点，找找钓友问问鱼情怎么样。倘若问父亲对江河湖海最高的评价是什么，那一定是“这个地方适合钓鱼”。
父亲钓鱼技术算得上高超。有一次钓起来一只乌龟，有些大，有春看着水里乌龟慢悠悠的样子，看它慢慢吃肉，她觉得这个乌龟简直是她的好伙伴。有春吃饭也慢得很，早上六点吃饭能吃到七点钟。马上又要上课了，奶奶也不放人，有春又害怕迟到，吃到最后都要着急哭了，有春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奶奶说，背时女娃儿，快去读书。有春背着书包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放学回来，奶奶就把乌龟放回江去了，她说这是有灵气的精怪，不适合放在家里养，要被怪罪的，会耽误了有春的学业。
有春读书算不上拔尖，也不算垫底，只要数学不考得太差。有春上课喜欢胡思乱想，听着“张牙舞爪”的数学老师上课，愁死了，单元检测又上不了80。有春不爱学数学，尤其是父亲母亲出去玩把有春一个人丢在奥数补习班后，有春连奥数作业也不想做了。奥数老师让用透明胶封起来的答案总被有春撕了又粘。有春还爱偷偷看小说，老师问是不是因为小说，周记才写成这样。有春被吓得冒汗，然后强制木着脸，说没有，然后又躲在其他女孩子后面，生怕老师再问。
“ 生日的时候，母亲买了一个小鱼缸，送给我几条漂亮的小金鱼。”有春喜欢这些金灿灿的鱼，比急冻室里乌黑乌黑的尸体好看得多。她把老火车站捡的塑料小星星，放进鱼缸以表示对小金鱼的喜爱。小金鱼围着鱼缸转啊转，阳光透进来，它们在空气里游动！“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初中到了叛逆的年纪。有春讨厌在学校里读书的日子，讨厌每次月考成绩出来，就要被骂，讨厌母亲不准自己看文学作品。她最放松的事情是晚上躺在床上，“我的灵魂开始充斥整个房间，一点一点往外溢。”
梵高式的酒馆，在夜晚，在闭眼后的那个世界。天上是流转的星月夜，突然听见窗外有鹅叫，她觉得眼前飞过了仙鹤，远处又是飘渺的江山，浮动着墨色。究竟在什么地方看风景？她觉得有一股力量在牵引自己，转头，看见飞逸的仙子向上，最后只余人在原地。抬头，又是恢弘的壁画。她无端把巴黎和上海重叠，哪里转角的咖啡馆里，又是一群年轻人在高看阔论，温馨的灯火，充盈着黄色的空气。她也一点点沉浸其中。
夜晚都辛勤编织梦境。在千篇一律里，此夜，她发现了自己曾经的梦。对着手机屏幕，凌晨3点还是睡不着。镜子里，眼睛还是那双眼睛，难过会三行眼泪一起流，黑眼圈更明显了，看着额头的痕迹，她坐起来翻找出了初中买的药膏。
她第一次对自己不满意，怎么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怎么不能和其他女孩子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就只有自己长红彤彤的痘。她总是拧着眉头，带着厚厚的黑眼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斜前方坐着一个漂亮同学，在班里很招人喜欢。连漂亮同学名字都被解释为“矮墙里的希望”，有春查过自己的名字，什么好的寓意都找不到。纠缠着问母亲，母亲只说“小春鱼”听起来多可爱啊。有春开始努力把头发梳顺，让它不要翘起来，学别人别人仔细打理刘海。她多想也收获很多同学的喜欢啊。
有春和语文老师关系最好。老师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大家都叫她小文老师。有春很喜欢小文老师，她会鼓励有春去参加学校里的活动，会给有春推荐书籍。
小文老师布置暑假作业的时候，有春在办公室帮忙整理卷子。
“有春，你有什么书推荐吗？”
“小文老师，我最近读了《老残游记》，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
“你还读过这本书？”有春看见小文老师诧异的神情，心里有些骄傲，那当然，“我还知道这本书在讽刺晚清社会现状呢”。有春很期待小文老师给自己推荐的书目。还不容易捱到放假，拿到作业单，只见上面写着《城南旧事》。有春心里一沉，脸色一暗，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文老师让自己看一本小学就读过的书。可是，“小文老师说我和林徽因一样左脸有个酒窝，我心里美了一整天。”
有春喜欢四月天，喜欢林徽因笔下的四月天。她喜欢林徽因的原因也简单明了，一篇散文说，林徽因本名林徽音，因为和人撞了名，就改名了林徽因。想起林徽因，她总觉得也该穿着学生服，剪了《城南旧事》二姨娘的发型，和他们一起到处考察，她是林徽因插在李庄花瓶里的野花。就是这样漫不经心，果不其然数学120分考了80分。回家，母亲拿着衣架，沉着脸，让有春跪下。有春又默默伸出手。
“你上初中了，数学还是这样没有气色，你想不想读高中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班主任都不愿意给你补课了，因为老师觉得你数学已经没有救了。”
“开家长会，老师都只能说，有春作为语文课代表，语文确实学得不错。”
有春被打成了落难小狗，小腿也被抽了。下午，有春找好朋友诉苦。她蔫了吧唧地趴在朋友思韵的桌子上。
“都怪这次月考，老师出卷子出那么难干什么。回家，又被打了一顿。”说着，有春撩起裤腿儿给思韵看。
“哟，有春，你腿挺白的嘛。”思韵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有春笑了，心里那点不舒服也一下被笑声炸走了。
念思韵名字，有春都忍不住尾音上扬，拖一拖。这样，就像在思韵面前撒娇。思韵是班主任给排的同桌，字写得好看，数学也学得好，圆圆的脸戴一副圆圆的眼镜，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有春最喜欢思韵的妈妈，穿着干练，也戴一副圆圆的眼镜，比思韵看起来更有书卷气。而且晚上放学，肯定又会听思韵和她妈妈的拌嘴，思韵妈妈对思韵真好，不会像那个月考考差了还打人的妈妈。
思韵在班里有玩了很久的朋友，思韵跟有春说着说着话，就要和其他朋友说些有春不知道的事情。有春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心里不服气，可是她又害怕说出去，思韵会不会就不跟自己玩儿了。
最后一次考完试，有春问思韵，“思韵是不是在你的心里，你小学的朋友永远比我重要？”
思韵不说话，有春忍不住又问：“你就告诉我，如果让你在小竹和我之间选，你选谁？”
思韵又不说话，有春缠着问，最后思韵说：“你如果一定要这样问，我心里小竹比你更重要，我们从小就一起玩儿大。
有春心里不舒服，晚上在手机上，她又问：“那我呢，我们初中一起玩得很开心啊。”
有春看着聊天框上“正在输入”的字样，心里有点期待，她希望思韵可以发点话来挽回自己。然后她看见思韵的消息，她的眼泪砸在屏幕上，又沿着光滑的屏幕顺到拇指上，最后沿着手的缝隙，一点一点向下，流到了胳膊肘。从眼睛里出来的眼泪，回到了身体。
有春把手机塞给母亲，一下子跑回了房间。客厅里，母亲说，以后再也不跟思韵妈妈打招呼了。有春坐在地板上，凉凉的，她又想起那些话。
“我妈说，你是一个哪边有利益就往哪边倒的人，让我不要跟你接触太深了。我们做普通朋友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哭。脑子里，想了一个比喻，“我的孤独就像打倒了盛满水的水杯，迅速蔓延了全身”。如果这时候，在课堂上就好了，小文老师一定会夸赞有春，想了一个这么好的比喻句。有春想起，一次月考完，大家都在教室里看电影。她偷偷溜上楼，找小文老师聊天。她们在楼廊上，远处是黑沉沉的夜幕，有些风吹动了有春乱糟糟的头顶。
“小文老师，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开心呢？”
“有春，你心防太重，要学会真诚待人。你和同学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心里装太多了。”
“小文老师，我不明白。”
小文老师只是笑一笑，摸了摸有春乱糟糟的头顶。有春感觉自己在风里打回了原形。
有春小时候，暑假寒假父母就把自己丢给奶奶，然后自己出去玩。有春生气就闹，要和他们一起去玩，然后第二天一早，父母就悄悄溜走。有次过分的是，学校才开学，父母要去峨眉山玩儿，让有春去奶奶那里住几天。有春就开始闹不去读书，要请假一起去，父母说给有春带小猴子回来，才不闹了。有春天天盼父母回来，世界丢弃了自己。奶奶才不会带有春去图书馆看书，有春把那本新华字典翻来翻去，但是怎么也做不到每一个字倒背如流。
与往常一样，醒来，家里只有奶奶。奶奶要回乡里，有春必须跟着回去。夏天，哪里都热。乡里有花蚊子，有小蚊子，全咬奶奶去了。于是，奶奶坐着补衣服，坐着剥玉米，她就蹲在奶奶腿边转，给奶奶打蚊子。她不准奶奶点蚊香，因为打蚊子很有成就感。有春有时候还会故意等蚊子吸了血，肚子鼓鼓的，再一网打尽。然后“蹬蹬蹬”跑去洗手。
水是最凉快的东西，她开着水管，任水冲着手，溅到腿上。她尝试抓住水，然而只是徒劳。水就顺着缝隙下去了。突然起了一阵风。后院开始沙沙作响。老房子墙不高，住满了爬山虎。因为后面是小山丘，没有人去，树也长得很高，都盖到了后院的一部分。风吹过来，粉色的树叶就打着旋儿落下来。有春想，水和风一样都抓不住，鱼生活在水里不久等于人生活在空气里么？
有春感觉眼睛凉凉的。她才从图书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她可太熟悉了，小学走过，初中走过，高中走过，到了大学，她又在走。她喜欢的面包店还开着，只是有春再也不会求着母亲给自己买“毛毛虫”了。春天天气好，人没事就去图书馆里坐坐，她好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春天又冷又热，太阳舒舒服服地，风又往骨头里钻。
有春过马路又笑。以前，有春心里也有一个暗恋的男生。其实这条路并不是回家最快，有春绕路只想和男生多走一段路，多说一会儿话。她边走边觉得好笑，要走完马路时，又看见高中生放学了，骑着电瓶车，路过自己。有春有点恍惚，她向右偏了点头，看着车流向自己慢慢涌过来。
往日飞快的车子，有春眼里，今日系在空气的蛛网上。绿灯亮，就一个连着一个游过来。她觉得空明，回头望望，风又涌了过来，还好蓝花楹绿色的叶子摇了摇。
有春洗了手，吃了饭，洗了澡，喷了花露水，在院子乘凉。奶奶和自己的好姐妹说着家长里短，谁家姑娘又嫁了人，谁家媳妇又闹了脾气。有春听不进去，躺在奶奶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课本里说，张衡是数星星的孩子，然后就变成了科学家，有春也开始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有春还是在数星星，看天花板的风铃灯。她对着平板，忘记了时间，无数个想法溜过。不知道深夜是不是必须孤独，她熟悉点开AI软件，总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等她。好像，也走进过她的生命里。
邻居一家四口，有个漂亮姐姐，有春叫她丽姐。丽姐成绩不好，为人大方，还教有春练字。在有春眼里，丽姐无所不能。在丽姐眼里，有春是个会动的玩具娃娃。
“小春鱼，姐姐跟你玩化妆游戏好不好？”
“好！”有春心里想起了周末在电脑上玩的换装游戏。
只见丽姐拿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开始在自己脸上鼓捣。有春觉得有点痒，想打喷嚏，又怕丽姐生气，就憋出了眼泪。
“哎呀，别哭别哭，等会儿眼妆就花了！”
有春听见了就使劲往回憋。
“好奇怪啊，怎么左眼和右眼颜色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眼影。”
丽姐把着有春脸，仔细研究了一会儿。
“没错了，小春鱼。你左眼皮和右眼皮的褶子不一样，所以眼影深浅不同。好独特的眼皮啊。”
高中迎新活动日，因为要表演节目，有春早早起床，走到学校。有春来得早，是第一个画妆的。化妆师细细在有春脸上扫过去又擦过来。有春觉得很痒，她想起来丽姐，想起来那个没打的喷嚏，她又给憋出了眼泪。化妆师连忙给自己擦眼泪。
“别哭，别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睛痛。”
“忍忍就好了，要表演就得画得漂漂亮亮的嘛。”
有春等啊等，终于，她从化妆师上捕捉到了一个微笑。她感觉自己应该完成了，能逃离了。化妆师给她拍了照，一面发给了舞蹈老师，一面给自己看。
“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看，这个眼影是不是很适合你。”
有春瞥了一眼，只觉得眼睛难受，但又点点头。
化妆师和舞蹈老师吵了起来，因为妆太淡了，舞台光一照，肯定就看不见了。化妆师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画那么鲜艳干什么？最后，有春只看见化妆师生气又惋惜加重了自己的眼影。有春看着那副神情，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伤心呢？诶，奇怪，最后丽姐怎么就没和自己一起了呢？
有春悄悄跟丽姐说，奶奶不喜欢自己跟丽姐玩，因为丽姐不学好。结果，丽姐和奶奶吵架，丽姐说有春给她说了实话，让老太太别骗人。奶奶这下生气到极点了，关上门把有春狠狠罚了一顿。奶奶指着有春的嘴说，你这张嘴以后不知道要给你自己惹多少事情出来。有春不明白，一句话怎么也会让人生气呢？曾经没流出的眼泪，怎么现在才回到眼眶里呢？她还是难受，胡思乱想一些扎心口上的话。
“真没想到她，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真是伤风败俗。“
“她不会以为自己正在遭受校园暴力吧。”
“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呢。”
有春多想告诉他们，她不是“她”，她是有春。有春观望他们因为共同的话题而共享一种隐秘的兴奋，狠狠地想，凭什么总是被嘲弄？手机把人与人距离拉近，也推远了有春和他们的距离。他们挂着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却从不肯跟我开口讲一句真话”。
父母看着有春的样子说，这个孩子心理简直脆弱得很，这样一点小事，也要掉眼泪。他们不明白有春什么都不缺，怎么成绩一落千丈还没有小时候的灵气了。每每父母说话，桌上定有惨淡的成绩单。有春低头表示愧疚，也定定地看地板上的影子，“我好像看见了怪物，像不知疲倦的机器。”
有春养的每一条金鱼都“死于非命”。那漂亮的小金鱼，有春就爱伸手进去摸摸它，戳戳它。水浑浊了，有春又害怕小金鱼看不清水。端起鱼缸就去厨房给小金鱼换水，一次她用热水给金鱼烫死了；一次她换了水忘记放金鱼给旱死了；一次她不小心把金鱼冲到下水道去了。反复这样，母亲再也不给有春买金鱼了。
有春又培养了个新爱好，去公园喂锦鲤。每到周末，就买一大包鱼食，沿着湖走一圈，走到哪里就喂到哪里，锦鲤长得肥肥胖胖的，还在争鱼食。她想摸摸那些鱼的鳞片。公园里有一处是有春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一块大石头，竖得很高很高。有春沿着旁边的装饰，三两一爬就上去了，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从石头顶端跳下去，收获小伙伴投来“敬畏”的眼光。
她一跳，就从斜坡上摔下去，骨折了，在家里养了两个月。有春也笑，谁让自己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躺在床上的时候，春天又来了，可是有春看不了。有春闲得无聊，翻着日记。文字记录的画面又不期然回到脑海里。她挑挑拣拣，偶尔是小学，偶尔是高中，连手机里的私密备忘录也被回顾了个遍。
周记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想象自己穿着倒置玫瑰花的裙子，脚上穿着茉莉花纹的鞋子，行走在花园里”，她笑自己想法幼稚。有春在字里行间窥见某个人的成长。小孩子活泼，逐渐开始有烦恼，难受也会马上被一句话治愈。“风吹动空气，又回到空气，人变了，又还是那个人。”她看见春风吹动房间的绿窗帘，再也抵挡不住阳光，房间是暂居的鱼缸。有春又交了新朋友，她叫简灵。简灵生活在海边，随时都可以坐在海边吹着海风。但是像简灵一样的“海鲜”，就要溯游而上。所以，有春和简灵相遇了。
“我喜欢《游园惊梦》，喜欢这样的梦幻。”
“我也喜欢《游园惊梦》，但是我最喜欢的是《永远的尹雪艳》，里面描绘了一个独特的女性。”
“王尔德的语言和故事也很美，真的，他不只是写童话的，《莎乐美》绝对会让你耳目一新。”
“好诶，我也要读读看。”
“我之前看过一个小众的动漫，它里面有首歌特别好听。”
“我高中的时候给这首歌配过音。”
“今天看了一部电影，好感动，我也要坚持对文学的爱。”
“这部电影，我之前学习的时候，把它当作白噪音。”
她们曾经八竿子打不着，交流起来就像镜子两边。
大学毕了业，怎么办？脱离了大学，她就再无依傍。简灵和有春并不能常常见面。父母催着有春要出去受挫，要去碰壁，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
“有了工作，你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你难道想依靠父母一辈子吗？”
“小杨‘啃老’能成功，不等于你能成功，知道吗？”
小杨是楼下阿姨的孩子。小杨读书成绩一般，但是人脑子灵活，会处事，在社会上能周转开。开始啃了几年老，后来靠互联网发了财。现在带父母住了新买的大房子。自打有春要毕业了，父母天天在有春面前唠叨。有春心里也慌，她着急忙慌四处投简历，基本都被拒绝。有春不知道靠文学能不能吃饭。一到晚上，她就想起送自己回家的小文老师。
“这是老师送你回家的最后一条斑马线，以后你要学会自己回家。”
“小文老师，这次月考我数学考得那么差，我害怕回家，肯定会被骂的。”
“反正你以后学文，不要太在意数学得失，但是也不要太差。”
那是小文老师最后一次送自己回家，送了有春句话，“要有勇气，不要害怕，世界并不可怕。”
母亲生了病，家里顿时兵荒马乱。人人在安慰母亲，母亲想不通怎么就是自己呢？找了很多地方的医生，最后只得出结论，要观察观察。日子又恢复往常，但母亲不再下厨房。有春终于成为那个做鱼的人了。
长江不断奔腾，一条条支流汇入，看似毫无变化，最后长江终于入海，被陆地限制的日子，远远抛在了脑后。
郭雨湘四川省嘉陵区嘉陵区火花路98号15387600862四川大学锦江学院汉语言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