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贵平
网站用户
写给五月
五月,向心而行
五月繁花已备好行囊,
等一阵风撞入怀中,
候鸟衔来整个晴空,
云絮在指缝舒展成帆的形状。
脚印将随意念生长,
朝着每一个心之所向,
蝴蝶在旅途中迷路,
邂逅一朵蒲公英的降落。
所有奔赴的脚步,
正发出新芽的声响;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约定,
正在遇见自己的路上。
重返截流园
又回到截流园了,
青苔正啃噬石阶,而记忆在生长——
那时还年轻,
镜头是旌旗,截流是战场,
惊涛被剪辑成荧屏的闪光。
新闻联播的震颤撬动地球仪,
“无愧于三峡”的当日评论,
在荧屏里铮铮作响。
二十三年,潮声漫过
4480次日升月沉。
混凝土里,砂砾仍在计数——
液压臂剖开江心,水雾蒸腾;
迷彩服的浪涌中,三角石砸下惊雷;
四十吨卡车倾倒朝阳;
江流在钢围堰前急刹,
浪花飞溅,烫金了历史的底片。
——这被缆绳勒进长江骨血的时刻,
化作电波,
在237个时区同步激荡。
重返截流园,额纹皴裂如干涸的河床,
而1997年的热度仍在奔涌。
白发爬上鬓角,而春汛的手指
正解开焊接口的绿纽扣。
弯腰时,锈斑在掌心苏醒,
钢板的年轮里,
长江正翻动下一页。
重返截流园,
看春草从焊口顶破时间的结痂;
纪念碑与蒲公英一起摇曳,
地底传来国之重器的脉动;
江风正把青铜雕像的指纹,
拓印在山脉的掌心。
如今,镜头里的青年已站成岁月的界标;
而新淬的星光转动齿轮——
青铜地球仪上,
光的年轮,
正缓缓碾过新的黎明。
登华山
峭壁将石阶绞成钢缆,
裂缝中,天空在淬炼青铜脊梁。
齿轮咬住碎云的鳞片,
心跳卡进岩层断章。
山体猛然剥开,
千瓣莲花骤然苏醒;
我们悬在液态的鎏金中,
成为焊死天光的铆钉。
五月,我第一个尝鲜
鸟鸣啄破晨光时,
金铃铛在叶间合十。
二十年光阴酿成琥珀,
在枝头,晃出细碎的光。
退休后,我用窗棂作筛网,
滤下蝉鸣与暑气。
枇杷树总把第一口甜,
藏在伸手可及的风里。
那对种树的背影已矮成苔藓,
却仍在年轮里抽芽。
每个五月,最沉的金黄
都会落进我摊开的掌纹——
像两双粗糙的手,
正把时光,轻轻递来。
你掌心的甜,
是他们留在人间的蜜。
三十二年烛芯未凉
烛芯结出第32颗年轮,
针线篓里仍孵着您体温。
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夜色,
正在我骨缝里持续供暖。
纸灰驮着褪色的乳名,
沿皱纹褶皱逆向迁徙;
墓碑长出棉质的根系,
接住我眼角坠落的流星。
城市折叠过32次秋霜,
千层底仍在血管里拔节生长。
母亲,您用白发搓成的灯绳,
穿过所有坍缩的时空,
正在银河尽头,
轻轻拽亮我归乡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