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

      朱虹日是118班的骄傲，是皇马中学的莎拉波娃，是英语老师的微笑，是一个能使所有科任老师木瞪口呆的女生。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她除了在全年级夺得总分第一外，还勇夺英语，数学，政治和化学四项单项第一。这就像在世界女子体操锦标赛上，除了夺得女子全能冠军外，再摘女子平衡木、跳马、高低杆和自由体操四项金牌，这种奇迹你能创造吗？但朱虹日又是班上的嫉妒之源，她的孤傲，幽默，易怒的脾气，又常常引进同学的反感。其实朱虹日笑起来是很美的，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因为它总是被英语单词和数学咒符锁死，只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她偶尔忘记了那些咒语，才露出118班最美的笑脸，免费。

朱虹日还有一大爱好——私藏枪支。她的枕头下面总压着一支左轮手枪。据朱虹日自己说，这是她跟老爸在芝加哥旅游时，在地摊上买的。据说有一个美国作家，突然写不出东西了，就是用这种型号的手枪自杀的。朱虹日自豪地说：如果那一天，她不能在班上考第一了，她就用这把手枪自杀。

每天傍晚，在夜幕降临之前，朱虹日都要化着一只海燕，或者化着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学校的跑道上飞翔。早晨，朱虹日早早地起床，独自一人倚在窗口背诵英语。晚上，她打着手电，还要在被窝里做六道数学题，然后悠然入睡。朱虹日不仅聪明，而且极善于积蓄和分配体力。

朱虹日是不可战胜的。

朱虹日的手枪也就像一个懒洋洋的人一样，静静地躺在朱虹日枕头下消磨自己的青春，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

但班主任宁子涛老师一直有一块心病，那就是班上的两对冤家，时不时地碰撞出一点硝烟。宁老师对学生早恋一点也不害怕，他擅长于把幼稚的爱转化为友谊，又把友谊转化为团队的力量。他最怕的就是同学之间反目成仇，拉帮结派。你道这两对冤家是谁吗？一对是朱虹日跟张大奇，一对是李小鹦跟郑小童，就像欧洲足坛的德国和荷兰，南美足坛的巴西和阿根廷一样，水火不相容。即使火星马上要撞地球我也不会告诉你，那怕老虎追起来了也不会让你上空车。犹其是朱虹日女士和张大奇先生这一对，从学习成绩来看，一个是顺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一；一个是政府官员，一个是反政府武装；一个国家干部的女儿，一个暴发商的儿子；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一个喜欢穿红衣服，一个喜欢穿黑衣衫。总之，他俩几乎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宁子是偏爱朱虹日的，她那么优秀，学习成绩那么好，那个班主任不喜欢呢？而宁子对张大奇则有些感冒，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从表面上，张大奇跟老狼同学一样，喜欢跟班上的同学开玩笑，可两人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宁子曾劝过张大奇转学，可人家不干，你也没有办法。

这两位还经常设立男女论坛。比方说，张大奇说朱虹日是贪官的女儿，而朱虹日则反唇相讥，骂张大奇是奸商的儿子。不过，张大奇最怵的不是朱虹日骂他是奸商的儿子，因为他跟父亲的私人关系并不好。他最怵的是科任老师拿他跟朱虹日进行对比，犹其是英语老师，每次搞完单元测验，都要报出一个最高分和报出一个最低分。

朱虹日，98分。张大奇27分。

这悬殊的分差，令张大奇无地自容，恨得咬牙切齿。每次期中考试，班上还要进行综合排名，如果不出意外，倒数第一非张大奇莫属。但班主任宁子与众不同，他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和去掉一个最低分，专门分析118班的人均发展水平。但张大奇心有不甘，他去掉中间那片神州大地，直接与朱虹日比高低。这一比就比出了诗意，但见那风吹草低见牛羊，人均收入竟整整相差三倍。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现在是三个张大奇，方顶个朱虹日，这日子怎么过？太伤自尊了。张大奇越来越仇富，经常喃喃自语：朱虹日，你能不能收敛点，给兄弟一点面子。

可朱虹日却毫不知情，分数越考越高，这就直接惹恼了张飞的二十八代传人张大奇。上个星期，班上又进行了一次数学单元测验，学习委员一不小心，把朱虹日的试卷发到了张大奇的桌上。张大奇一看，心中大喜，一把将试卷拽过来，把朱虹日的名字涂掉，写上了张大奇三个金光闪闪、歪歪斜斜的大字。

可朱虹日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试卷是她的。可张大奇冷笑三声，就是不给，两只手就像李逵的二把板斧一样死死地压在那张98分的试卷上。朱虹日气坏了，操起一支元株笔，狠狠地扎在张大奇的肩上。张大奇没料到朱虹日这么狠，他一把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把水果刀，向朱虹日刺去。老狼见事不妙，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张大奇，把他的凶器夺下，这才避免了一起校园流血事件，气得黄野月报的主编直跺脚。

三天又过去了。

这天中午，朱虹日哼着一首流行歌曲，打了一碗水粉，边走边吃。突然一只白色鸟飞了过来，刷地落在了她的碗中。朱虹日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羽毛球，“该死的！”。

朱虹日还没有骂完，就跑来了两个初二的男生，向她伸出了手。

拿来！

你想得倒美。朱虹日把羽毛球扔在地上，使劲地踩。

那两个初二的男生不依了，他俩虽然个子不高，却是校内的两霸，就仿佛是水浒里的董超和薛霸。两人一齐走上去，对朱虹日动手动脚。朱虹日手中的碗一下跌落在地，裙子也弄脏了。可那两个小子依然不依不侥，恶狠狠地拽住朱虹日，向她索赔。

朱虹日那受过这样的气，气得哭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没有一个人是118班的，没有一个人帮忙。正在这时，张大奇走了过来，一看有人欺负朱虹日，乐了。好你个朱虹日，在118班，上有小宁子袒着你，下有老狼保护你，我不敢惹你，想不到有人在外面收拾你，看你咋办？张大奇踮起脚尖看了一下，嘻嘻怪笑，转身欲走。可他走不了啦。

旁边的一个女生认出了他：这人不就是118班的张大奇，他怎么不管？

肯定是个胆小鬼。

肯定是个窝囊废。

可能是118班的白眼狼。

听说他从小得了癫痫病，跟人打架，挨一拳头就吐白沫。

张大奇的腿马上就停下了。她们竟然说我是胆小鬼癫痫病，是118班的白眼狼。真是岂有此理，我张大奇何时痨种过，班上打架那次不是冲在最前头。要是眼前这个人不是朱虹日，十次我都上了。那两个女生见张大奇还没有动静，就用更蔑视的眼光盯着他。

张大奇再来受不了啦，他一下站了出来，冲那两个小倭寇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怎么？想英雄救美！”

“正是。”张大奇毫不客气，冲上前去，一拳一个，把他俩打得东倒西歪。那两个人也不示弱，各拣起一块砖头，向着张大奇和朱虹日冲了上来。朱虹日慌了神，一个劲地喊别打了，别打了！喊声引来了更多的人，政工处的刘主任赶到了，火速制止了骚乱，把他们四人全带到了值班室。

谁先动的手？

这等于白问，双方都把手指向对方。反正又没录像。

刘主任也没有办法，只好问朱虹日。朱虹日毫不犹豫地指着张大奇说：他从那儿过路，没惹他们。她又指着那两个初二的小霸王说：是他俩先动的手，两个打一个。

两个小倭寇低下了头。

张大奇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腿像受伤的豹子一样抖个不停，并向朱虹日投来了友好的一笑。其实是张大奇先动的武。

      二

奇迹终于发生了。

中午时分，张大奇从走廊的西边走了过来，朱虹日从走廊的东边走了过来，朱虹日向张大奇招了一下手，两人在竟然在走廊上进行了一次长达三十秒钟的交谈，朱虹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创可贴，帮张大奇贴在手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太令人感动了，月亮从东边出了。

张大奇，你救了我一命，从今以后，你学习上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

张大奇眼睛一眨，狡黠一笑，真提出了一个要求——请朱虹日帮他补习英语

朱虹日一呆，猜想张大奇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耍她？可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似乎是认真的。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朱虹日把心一横，终于答应了。张大奇马上从口袋里掏出80元钱，递到朱虹日手中，说：这是我的补课费。

朱虹日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接了过来。

朱虹日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不过，在她的心中，也酝酿着一个更“阴险”的阴谋......朱虹日真是太聪明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长大了说不定比武则天......比武则天身边的那个上官婉儿还要聪明！她既要打工，又要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还要不耽误本人的学习。在所有的女生中，这只有朱虹日才能做到。

朱虹日采取了一种独特的教学方式——边跑边教。

每天早晨，朱虹日都要起个大早，在跑道上跑3圈，直到跑出美妙的感觉才肯停下，再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气，背起书来那真是过目成诵啊。从星期一开始，她就和张大奇约好，到跑道上背英语。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呼吸着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跟在一个美女的后面，什么样的英语单词背不下来？张大奇一个早晨就背了18个单词，平了他一周的纪录。更为狡猾的是，朱虹日按照自己的进程，一边教人家背单词一边自己复习，两者同步进行。把别人教会了，自己也复习完了。在朱虹日的调教下，张大奇的英语成绩提高极快。在最近的一次英语测试中，张大奇的英语考了49分，往上窜了22分。

这叫一箭三雕，只有银行家的女儿才想得出。

面对张大奇和朱虹日的交往，班主任宁子涛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张大奇难道吃了解药，一不留神就明白了学习英语的重要性，竟然主动要求人家帮他补习英语，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天早晨，宁老师把张大奇叫到了走廊上，与他进行了一次交谈，从抗日战争谈到中考，从红军长征聊到未来的高考。张大奇经不住旁击侧敲，终于透露自己的底细。

宁老师，实在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中考了。

为什么？宁老师大吃一惊，如果有人缺考的话，必定减小班上的总分，影响118班在全县的综合排名。

我爸爸花了五千元钱，把我的户口迁到海南省，落在了一家素不相识的人家，改成了少数民族。现在我就不再是汉族人，而是瑶族人了。我爸爸也变成了一个卖水果的小老头，等于花钱买了一个老爸。开始的时候我不肯，我老爸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是像我这样的成绩，不学一学汪精卫，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考大学简直是做梦。可我盘算了一下，海南那边的考试与我们县的中考只相差两天，肯定赶不上了。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我老爸叫我突击补习英语，放弃学校的中考，到那边去参加插班考试。

原来如此！

宁子又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朱虹日的情况吗？

不、不太清楚，听说她老爸下个月要带她去省里考龙人中学。张大奇支支吾吾地说。

宁老师听了，又是一惊。

     三

傍晚，朱虹日把张大奇喊到了草坪上，生气地问：是不是你把我的事透露给了宁老师。

是的，我一不小心就说了出去，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朱虹日道：也罢，让老班先做好思想准备，我不怪你。

朱虹日是个独特的人，明明看见她在生气，其实她在笑，明明听见她在夸你，其实她在骂你。朱虹日接着嫣然一笑：张大奇，你谈过恋爱没有？

没，没有。

朱虹日：别做出那么纯情的样子。张大奇，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

张大奇一听朱虹日要请他帮忙，激动得差不多要晕：只要不是刺杀周杰伦和班子涛，什么活他都愿意干。朱虹日沉默了良久：你知道吗，我家里面临着一场危机，我爸妈正在闹离婚，两人早已真刀真枪，已经上了法院。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我，因为他俩都争着要我。

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假装跟我谈恋爱，让我爸我妈暂时停止厮杀，联合起来对付我，这样才能挽救他俩的婚姻。

张大奇一听终于明白了。这几年，校园里又诞生了一种新的行业，有的同学为了威胁父母，假装谈情说爱，就请人当情托。现在，朱虹日请的就是情托。而朱虹日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他张大奇是118班最“臭名昭著”的差生。如果爸妈知道自己的女儿与这样的人谈恋爱，一定会同仇敌忾的。

张大奇有点迟疑，没吱声。这好像有点伤自尊。

朱虹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80元钱的红包，说道：这是预付金，够吗？

张大奇仍不吭声，他觉得有点滑稽：这不就是我给你的补课费吗，完璧归赵？

朱虹日把钱塞进张大奇的口袋，边退边走：张大奇，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星期六晚上，朱虹日挽着张大奇的手，来到了黑吉普咖啡厅。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幽雅的璇宫，柔和的灯光从帷幔里射出，墙上贴着鲜艳的油画，大厅里回旋着优美的小夜曲，大人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这对少男少女。

刚坐下，就来了一位小姐。

小老板，你要点什么？

张大奇：“先给这位女士来一杯密斯朵咖啡，少放点鲜牛奶。再给我来一杯越南咖啡，多放点冰块。朱虹日听了骂道：还行，像个跑东欧的。不一会儿，小姐就端来了他俩要的咖啡。张大奇呷了一口：你爸真的会来吗？别浪费咱俩的感情。

朱虹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我老爸已经来了。

张大奇一听，往大厅里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白裤的中年男子，边打手机边走了进来，在一张黄沙发上坐了下来，好像是等人。不一会儿，又从外面走进了穿着紫色吊带衣，戴着墨镜，极有风度的女士，在朱虹日爸爸的身边坐了下来，两人亲昵地交谈起来。

一分钟后，那个女士也许觉得在大厅戴墨镜，太引人注目，就把墨镜摘了下来。当她缓缓地转过脸来的时候，张大奇惊呆了，那个女士竟然是他妈妈。张大奇看了看朱虹日，朱虹日又看了看张大奇，两人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彻底地打乱了他俩的演出计划。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服务生，把两位大人引上了二楼。

“你看你妈那走路的次姿势，真让人恶心。”

“你看你爸那派头，真像金融界的黑手党。”

两人直视着对方，半晌没有缓过神，最后还是朱虹日打破了缰局：咱俩别争了，你上楼去看一看，我爸和你妈在干什么？

张大奇不敢去，他有点怕。

窝囊废。朱虹日只好亲自出马了的，她蹑手蹑脚地摸上二楼，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搜查。她推开201间，只见一个男人正跪在一个女人的脚下。她推开203间，看见一个50多岁的女人正疯狂地搂着18、9岁的男孩子。走到208间，只见门是虚掩着的，朱虹日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凭她的直觉，那两个冤家一定在里面。朱虹日用手一推，门就出现了一道两指宽的裂缝，爸爸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朱虹日定睛一看：

爸爸左手握着话筒，右手搂着张大奇的妈妈，正在唱“妹妹你大胆坐船头”……

十分钟后，朱虹日从二楼走了下来，张大奇仍在原地喝咖啡，脸上布满了杀机。他走过来问：找到他们了吗？

朱虹日转身往外走：没事！他俩在谈贷款的事。

张大奇啊张大奇，幸亏你没去，不然的话，你就将永远失去你的母亲，把喝的咖啡和冰块全部吐出来。

      四

星期四早晨，张大奇正在教室里背英语单词，朱虹日阴着脸走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张大奇的单词本抢过来，撕了过粉碎。

“你干什么？是不是疯了？”。

朱虹日也不答话，拉起张大奇就走，把他拖了一百多米，一直把张大奇拖到学校的操场上。

“张大奇，你先别乐，我告诉你一个极其不幸的消息”。

“什么不幸的消息，汶川又地震了？”

“我爸爸和我妈妈离婚了。”

张大奇瞪圆了双眼：这么快。

“接下来，我爸爸被双规了。”朱虹日流下了第二滴眼泪。

“什么叫双规？”张大奇假惺惺地问道

“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在规定的地点发呆和睡觉”。

“没那么严重吧？”，张大奇想一走了之。

“想知道内幕吗？”朱虹日用一种灼人的目光盯着他。

“我不想知道，那是你们家的事。”张大奇只好停住脚步。

“我们家的事？要不是你老妈反咬一口，我们家能出事吗？”

“朱虹日，你别血口喷人。”张大奇也发火了，他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可能跟他老妈那天去吉普咖啡厅有关。

“你妈告我爸索贿受贿，对她非礼！知道什么叫非礼吗？在法律上那叫性骚扰。我爸好心好意给你们家贷款，想不到你老妈却落井下石，要置我爸于死地。张大奇，我求求你了，你就回去劝劝你妈，不要乱咬人了。”

“你放尊重一点好不好，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张大奇边走边嚷。

朱虹日看着张大奇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脚。

   五

夜深了，朱虹日躲在被子里伤心地哭了，根本无法入睡。她打亮手电筒，从枕头下取出了一本笔记本，开始宣泄自己的情感。这是一本墨绿色的日记本，作者精心设计，拼贴了一幅独特的封面。封面上是一个绿衫少女，手握一柄宝剑，正刺向一条蛇身人脸的怪物。

朱虹日随手翻了一页，“沙沙”地写了起来：

5月12日，夜。

（一）

我爸爸真的是贪官吗，我爸爸真的是腐败分子吗？他那么优秀，那么有气质，那么有教养，那么爱读书，而且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我不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二）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我发现我患上了忧郁症，并对读书失去了兴趣。爸爸很着急，把我从学校带到江边，对我说了很多话，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站在一棵玉兰树下，看见一片白色的花瓣落在父亲头顶上，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心酸。我看到父亲的嘴唇在嚅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星期六上午，朱虹日的妈妈来到了学校，带她到人民医院去做了一次检查。经医院检查，朱虹日得了神经衰弱症。宁子涛老师闻讯后特地在网上查了一下，神经衰弱症有如下症状：

神经衰弱，又名神经官能症，主症是：头昏目眩、失眠多梦、心悸耳鸣、心烦易怒、腰酸退软、精神委靡、脑力迟钝、困倦健忘、夜寐不安，月经不调。社会心理因素是神经衰弱的主要病因。如工作学习负担过重，持续的精神过度紧张，考试压力大，学习目标超过实际能力，人际关系紧张，竞争激烈，亲属死亡和生活受挫等。

宁老师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半晌说不出话来。

     六

朱虹日真的坚持不住了。

她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听不进课。她的思维就像一只蝙蝠白天在教室里飞来飞去，却抓不住一只蚊子。由于晚上睡不好觉，朱虹日已经不是原来的朱虹日。原来的朱虹日过目成诵，一个英语单词，看一遍就记住了；一首唐诗，读两遍就背下了；一道数学题，老师只讲一种解法，她心中便会出现三种解法。可现在不行了，数学老师讲了半天，她如同梦游，仍不知所措，仿佛误入了迷宫。等她走出了迷宫，又陷入另一个迷宫。

神圣不可战胜的朱虹日，笑傲江湖的朱虹日，英语皇后朱虹日，终于陷于了绝境，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竟跌出了118班前二十名。朱虹日连遭重创。

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亚洲之王中国女排输给了名不见经传泰国女队；亿万富翁比尔.盖茨突然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犀利哥；就好像世界足球先生梅西在南非世界杯上一球未进；韩寒写了一篇文章，连小学生杂志社也不要。朱虹日绝对受不了。曾记否，在奥林匹克竞赛中，朱虹日在万人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在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中夺一等奖，就如同在路边摘一朵小花。在全年级夺得总分第一名的时候，那几千双仰慕的眼光像蝗虫一样向飞来。

一个外班生用手拍死一个蚊子，竟幸灾乐祸地说：多像那个不可战胜的朱虹日！

神话破灭了！朱虹日哭了。

朱虹日突然想起那把左轮手枪，想起了那个美国作家，想起了自己的誓言：如果不能在班上考第一，我就用这把左轮手枪自杀。朱虹日惨然一笑，从枕头下面取出了那支睡梦中的手枪，装上子弹，然后用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别了，爸爸妈妈；别了，宁老师；

别了，李小鹦；别了，皇马中学同学们；别了，狗日的张大奇，......我完了！我让你们失望了。朱虹日再一次（在想像中）吻了吻李小鹦，吻了吻宁老师。然后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叭”地一声枪响，鲜血便流了出来。

那是她的眼中流出的血泪。

但朱虹日忘了，她的这把左轮手枪是塑料做的，不能射出震惊校园内外的子弹。

朱虹日神圣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

左轮手枪眨着诡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