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零星的叶子于秋风中,瑟瑟发抖,几近消逝、殆尽,而我,也只是单单地站着、单单地望着。一阵寒风吹过,冻结幻想——此时已是十二月末了,那些俨然已成过往。
走于蠡湖边的岸堤之上,望着那颗枯树,澄澈湛蓝的天幕似把他的衬得一文不值。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他似早已被这个即将焕然一新的世界所抛弃,即使他知道这是不可抗逆的。啊,可我也竟似如此:每当我追忆他的一生时,却总浮现出他临死的悲戚呢?自己就同一个疯子,癫狂地喜爱这样的一切,没有丝毫伤感。
蓦然回想起近几年的秋冬,对这样的图景越来越着迷,莫名的感觉也愈演愈烈。不知说成情怀是否恰当;而这感觉于青年之前是从所未有的,十几年来,也不过是单纯喜欢红叶;可现在,应是经历的事更多更复杂了罢,觉得那些也只是过眼云烟;残败,挫折、不幸,逐渐僭越。
“为何?”,萦绕不去;“诗人不也往往这样?”,脱口而出。或许千年的诗坛,是那亘古的秋与冬所间接酝酿而出的结晶罢。渐渐发现:辗转在秋冬、失意在秋冬、悲愤在秋冬……但同时,偏还是这秋冬,良辰美景同样可以在秋冬、豪情壮志也未尝不能在秋冬……悲或喜,忧或欢,皆凝聚一起。
每次独自在深秋或寒冬那寂寞的长夜作诗后,略显无神地默视着那小纸上草草几行,转而又望向窗外皎月。啊,月,她是又多少次于诗中唤醒,抚慰了多少内心的缠绵悱恻。文人啊,你比常人又多几窍呢?你又是何等玲珑呢?至少在我体验过几回后,都不是;你却也只是常人。可你确又比常人多发现了些。发现还不足,还更懂得如何描述。月,虽也有盈虚之变迁,始不及你笔下那万千思绪的迷离。而枯树,及万物,是否亦为如此?
看着园中兰花稀疏,叹句“风雅为谁悴”;望着江天一色、云烟飘渺,又伤“吴越兴衰”。两者有何高下?“有我”“无我”之境也。“一优美,一宏壮也”,王静安之论也。而在我看来,说实话,有我也罢无我也罢,都是次要。
为何?当你注意到一件外物之时,外物便不再是它本身而注入了专属于你的灵魂、你的精神。故静安谓之“以我观物,则物与我皆著色彩”,我是极其赞同的。与最近听到的一首歌恰恰相反:歌手以一种极其讽刺的语调和神情去展现‘努力进化 拼命想和动物有差 玩一出高贵优雅’这么句歌词,讽刺有些人刻意表现自己与自然之间的深堑,而这种深堑是极为荒谬的:人从自然中来,又归于自然。因而,只有当人愿意让自己和自然同化,才能发现真谛。不仅发现自然,也发现自己。这也就是文人们“心窍多”的原由所在罢。
蠡湖的寒冬也并未一眛死寂。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啊:散步的依然,仅是裹的严实了些,只有前方地些许能被看见;遛狗的依然,只是脚下的步子稍快了些;嬉戏的依然,不过不会再将手伸进水里。而久立于湖边的人啊,或许也曾在湖上逍遥几回过罢,或许也只是想要体验那种因浩渺而产生的“孤”的感觉罢。
我竟笑了,笑前三个,也笑最后一个,更像是笑自己。
笑着笑着,却又想到了江渚旁渔夫与屈原流传千古的对话……
似看到一袭白衣。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横、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如若我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找人与我在“大雪三日”、“人鸟声具绝”的天里泛舟于湖,我不是“痴”,而是傻。因为他永远无法发现我在风景里所发现的。我更不求也遇到“相公”,但若遇到自是好的,些许慰藉。
此刻,新年的钟声在某些人心中,已然敲响,开始各种忙碌。几片笑声起伏,唤醒期盼。
我,也只是单单地走着,单单地望着。一声寒鸦惊啼,不复幻想——至今,我仍有朋友,也仍无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