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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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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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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的一家人

灯光下的一家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看着满屋的灯光,我忽然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家里很穷,一家才有一盏煤油灯,家里穷得很的,连一盏煤油灯也舍不得点。

煤油灯是用一个矮小的玻璃瓶子做的,里面装的是煤油,瓶口是一个圆形铁片,之所以选择铁片,是因为铁片不怕灯火烧。用一根棉绳作灯芯,那棉绳是娘纺的棉线搓成的。

我记得那时候,晚饭后点一盏煤油灯,放在一张低矮的桌子上,全家人聚在微微发亮的灯光下各忙各的。三个孩子围在桌上,借着灯光写作业。娘在一边,借着灯光,手里捏着针拉着线,也许在缝一件衣服,也许在做一双鞋子。孩子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娘在微弱的灯光下,用针线缝制出来的。爹在一边自顾自地忙着,不知道他忙的是什么。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灯光下的一家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为了生活,为了养活孩子们,为了撑起一个家,刚过完年,老公便外出打工了。我和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房间,晚上,房间里的灯都亮着,每一盏灯都亮得煞白照眼,如同白天的艳阳,使人不敢望它一眼,生怕它的光刺痛眼睛。

小时候没有这样亮的一盏灯。

娘在灯下穿针引线,娘左手捏着针,右手捏着线,她把针放在发黄的灯光下面,身体往前靠了靠,眼睛紧盯针眼。右手捏着线头往针眼里穿,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娘放下针,往线头上唾了点唾沫湦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继续拿起针,用线穿针眼。娘一次次睁大眼睛,看着针眼,好像针眼自己会跑似的。娘还是没有穿进去。娘的眼睛也许就是这样,在萤火虫似的灯光下做活的时候毁了吧。娘的视力下降了。娘不得不承认,娘叫了我,妮,帮娘穿上针。我把针和线从娘的手里接过来,轻松地穿过了针眼。娘夸了我。我知道娘白天做活的时候不需要我帮她穿线。娘做针线活是村里的一把巧手,大家都常找她帮忙。娘用布条盘蝴蝶扣,栩栩如生;娘绣的鞋垫如明媚春天的百花园;娘织的布如天上的彩虹,也许娘也能像七仙女织出彩锦。也许娘手中没有那么漂亮的线,娘织布是用自己纺的线,织出来的叫粗布,现在被叫作鲁锦。如果给娘漂亮的五彩斑斓闪着亮光的丝线,娘能织出锦缎。

随着我长大,我发现娘的眼睛越来越不如从前,她不只晚上做活的时候叫我帮她穿线,即便是不用煤油灯了,白天做活的时候也叫我帮忙。我知道娘在一点点老去,而我却在不知感恩,不知孝道中长大。娘说过,三十八花一花,我早过了三十八,眼睛依然明亮,因为我没有像娘那样,在灯光下为她的三个孩子做活。

灯光下的那三个孩子,有时争吵,有时打闹,有时又和好如初。老大给老二讲题,老二给老三讲题,灯光下呈现的是团结和睦。

现在,四个房间,四盏灯,灯火通明,各忙各的,大女儿刷考研的题,二女儿忙着准备高考,小儿子有点皮,他把作业当作业了吗?孩子大了,将来都要飞走。像小时候,我家房顶上燕窝里的燕子,刚孵出的小燕子都簇拥在窝里,等着老燕子觅食回来,它们张着尖尖的小黄嘴“叽叽喳喳”地叫着。长大了,练习了飞,翅膀硬了,便飞走了。后来好像各筑各巢,没有小燕子再回原来的窝里。飞来飞去,窝里留下的是老燕子。

我给儿子讲了那盏煤油灯,讲了煤油灯下的一家人,儿子似懂非懂。

我和两个弟弟都成家立业后,各奔东西,两个弟弟为了养家,天南地北,国内国外。我们一家人开始了聚少离多,越来聚的越少,一年见面的次数在逐渐减少,三次,两次,一次,甚至一年见不上面。全家人齐聚在一起能偎着父母吃顿饭都是难得,这样的机会也终究没有了。娘走了。那盏灯下少了一个人,无论换了什么样的亮堂的房子,什么样的明亮的灯,那灯光下的一家人聚不齐了。

孩子们越来越大,像那燕窝里面的小燕子,他们学知识,涨本领,像小燕子在练习飞。知识越来越多,翅膀就越来越硬,不知道未来他们将飞到哪里。我将是窝中的老燕子,在空中只会徘徊,不会远飞,在窝中等小燕子回来,小燕子各筑了新巢,有了自己的新家,早忘了自己的老家。

开学后,大女儿远走他乡勇攀学业的高峰,二女儿也将是如此,小儿子也将是如此。我知道每一个像我这样的人,都会怀念那盏灯光下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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