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舰艇与灰之兔（组诗）

神游舰艇与灰之兔

穿越虫洞，太阳系近在咫尺

不久后木星环在眼前显现出来

冰晶折射着引航灯，梦幻如德尔塔星系

灰之兔船长抖了抖长耳朵

瞪大黑宝石般的瞳孔，凝视大红斑

或者说，这是一个传奇与一个庞然巨物

第一次的对视，辐射波动仪显示

环境良好，与仙女座殖民地相差仿佛

“终于，我们即将回到祖地！”

灰之兔声音清脆，像个小少年

“曾经地球满目疮痍，祖先逃离这里，

但现在，或许它已经恢复了生机。”

副官为他递上天蓝色的精神振奋饮料

木卫二依旧是冰封千里

只是厚厚冰层中，冻存着无数狰狞的巨炮

伴随一声叹息，曲速引擎再次启动

几分钟之后便能到达目的地

那些属于人类文明的遗迹还在吗？

灰之兔想着，作为星际迁徙的幸存者后裔

这次旅行不仅仅是追忆

还要继承，尤其是传说中的油麦菜……

在月球崩坏的前夜

两个机器人望着天，钛晶制成的瞳孔

闪烁着淡紫微光，比起星河

更添几分梦幻，何况现在天穹之上

是混乱，是爆炸，是逐渐坠落的战舰

还有月亮，从核心开始碎裂，即将

离散成若干块，它们不再被彼此的引力束缚

某些部分还会在不久后击中地球

虽然大气层即将被点燃

但他们自由了，有能力的已经去逃难

无能为力的躲在水晶制的奢华建筑里

哀嚎，或者狂欢，战争没有结果

认为自己是女孩的智能机器人

正依偎着认为自己是男孩的那个

女孩的仿生手指上带着戒指

指着月亮，没有言语，因为他们讨论过

类似这样的结局，心里是宁静的

原始地球被剧烈冲撞，溢出的地幔物质

溅射至太空，形成了月

如今它要回到地球的怀抱了

多么浪漫啊，两人默契地互望一眼

就像当年出厂，各奔东西时

两人带着遗憾和承诺道别

现在重逢刚好，充满爱意的引擎

与这幅奇景如此和谐，至少他们这么想

在维修神游舰艇的一日

在月球残骸构成的小行星带中

一群兔子在维修神游舰

左侧装甲损毁严重，急需大量特种合金

不过幸运的是充斥轨道的太空垃圾

可以作为原材料，轰鸣声里

绝大多数长耳朵垂下去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加班和泥浆状太空食物

“哦，那海洋比史料记载得更大一些。”

灰之兔端坐指挥席，一边喝咖啡

一边看着小型舰载机拍下的地球照片

虽然还有很多可怖的裂谷

但蓝色和绿色再次成了了主基调

“不止如此，还有很多漂亮的湖泊呢。

如同规则的宝石点缀星球。”

副官接着话茬，可灰之兔不说话了

因为曾经粒子炸弹炸出了许多个深坑

那些地方曾是都市，曾是家园

后来沧海桑田，水填满了残酷的真相

不知大陆上是否还有兔科动物

它们是否依旧蒙昧，毕竟无序的污染

会导致太多变数——远多于人造进化药剂

以及艰苦的独立运动，灰之兔咂着嘴巴

凝视和自己女友一样毛茸茸的云层

桃花源里，城市已到城市化尽头

在齿轮的轰鸣声里，天幕换了另一幅画面

那是月明星稀的夜景，村长说

虽是仿制，但超越真实，毕竟桃花源

不能打开防护罩，自那个渔民开始

有太多人想要滋扰这里，所以想要安闲

想要自得其乐，就决不能停止前进的步伐

于是，全息幻影技术被研发，远看是群山

实则其中是都市，摩天大楼彼此紧靠

无数扇小方格子中，人们照例饮酒喝茶

只不过是工业的酒，转基因的茶

机械狗代替了老黄狗，狗吠更加优美

那是音乐研究所的功劳，一切都很专业化

当然，洞天里的土地已经用完了

新的建筑难以安放，要继续发散思维

于是开始向地底，向岩壁，不断开凿

空心结构越来越多，轰鸣声的回响越来越久

有黄发的，在逗弄垂髫时叹气，要是有天

桃花源塌陷了，不知能不能找到新家园

灰之兔的伟大发现

神游舰降落在树林与草原的交界处

身后一片苍茫，身前密林如海

灰之兔像所有兔族英雄一样

蹦跳着，前往未知的大都市遗迹

高楼已坍塌颓圮，被藤蔓掩埋

风化的玻璃点缀在苔藓中

日光照下，就像无数绚烂的水滴

没有壁画，没有箴言，更没有

满地的萝卜与蔬菜，继续前行吧

走过复杂的立交结构，他们发现了

未预见到的新事物——红色的小浆果

精致的圆锥形，上面点缀着

白色的小籽，多像柔软的装饰品

这些浆果就长在一丛丛矮小植株上

检测器给出结果：无毒无害

胆大的队员尝了一小口：酸甜美味

连短尾巴都因陶醉而翘了起来

伟大的发现诞生了！地球进化出了新植物！

伴随着大快朵颐，灰之兔洋洋自得

他们的史书没有记载过草莓

这曾是遗憾，却促成了现在的幸福

我是人类！？

当我醒来，眼前是一群激动的学者

他们呐喊着，说希望诞生了

可我只感到恐惧和惊慌，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醒来？为什么知识

海量的知识莫名出现在脑海里？

在一阵眩晕过后，孵化仓被打开

我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安雨

我被送入童话般的小屋内

玩偶、书籍、天鹅绒裙子，应有尽有

只可惜在一层坚硬的透明屏障外

许多人坐在椅子上，贪婪地看着我

他们像是在打量橱窗里的商品

面对水晶镜子，我看见了自己——

白皙清秀的少女，皮肤过分光滑了

有许多人来见我，嘴巴里嘟囔着：

新型人造人，从大脑到肢体都是完美的

这让我害怕，我跟他们似乎不一样

虽然科研主管安抚我

说我是人类的一员，也是美好的礼物

时间匆匆流逝，我的房间

更大，更豪华，外面的观众也更多

照顾我的阿姨说，主管是仿照

已故的女儿创造的我，让我放心

他会给我自由，可一个父亲怎么可能

让自己的女儿被关押在这个地方？

很快主管和阿姨都消失了，新的团队

以及新的计划，让我不再奢求成为人类

行星之泪与兔族童谣

在仙女座的田野上，处处是好风光～

机器人与兔携手，电力与谷物大丰收～

舰艇飞来又飞去，满载货物回家乡～

灰之兔坐在艾尔斯岩石上

望着戈壁，远方有堆积成山的晶体元件

钢铁锈蚀了，雕塑倾倒了，热闹喧嚣

封存于历史书里，现在只剩下

这块石头，这些不易分解的电子垃圾

今天是中秋节，灰之兔怀念起故乡风光了

十七颗卫星拱卫着家乡～

无论是赤红还是淡粉，都让人喜爱～

这颗代表团聚，那颗代表友谊～

最大的一颗代表丰收后一同分享～

唱着唱着，天上只剩半个的月亮出来了

那些晶体不断反射、折射着

微弱的月的光芒，亮莹莹的，向远方蔓延

就像母星过节时挂满街道的灯笼

灰之兔歪着脑袋，或许更像泪水

今天的地球，虽然荒芜，或许也想庆祝节日呢

饮了一口胡萝卜酒后，灰之兔继续哼歌

冰原之下

在火星北极，随着升降机的最后一次嗡鸣

探索者们来到了冰原之下

在头顶，是重型机械下不来的小小孔道

而下方，则是绵延千米，逐渐幽暗深邃的冰冻世界

目的地还远，那是上一批科考队

留下求救信号的地方，随着激光的闪烁

新路被开辟，队长低着头，身先士卒

上一批科考队发来的信息令人困惑——

异常电波，规律且持久的尖锐声音

还有那张照片，那团巨大黑影，如此种种

让众人心底沉重，而队长的恩师和好友

也在那队伍里，同样没有音讯……

温度已至零下六十度，但特制探索服

和勇气尚能坚持，探测装置传来了讯号

前方有尚未损毁的记录仪

行进愈发快速，希望逐渐展露

直到目标近在眼前眼前——他们看到

被卡在冰层中尚未损坏的机器

可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他们去哪里了？队长蹲下身子

这些冰似乎曾经碎裂过，而在更深处

竟然是尚在流动的液态水！

真诡异，他下令把探照灯开到最亮

接着看见——几件破碎的探索服在水面漂浮着

一只巨大的长着无数触须的球形生物

正迅速游来，它有上百双眼睛

眼中露出狡黠和残忍，似乎在说：

跃出水面后，捕食将会继续

当灰之兔来到火星雨林

那里曾是一片荒芜赤红之地

史书上如此记载，但当舰艇到达

火星轨道时，浓郁的绿充斥着视线

只有奥林匹斯山，这太阳系第一高的火山

覆盖着白雪，人类曾想改造这颗星球

用顽强的经过基因编辑的真菌

和触发式种子库，这个过程需要几千年

以至于没有人类能目睹结局

作为这奇观的第一个见证者

灰之兔目光灼灼，新的家园似乎

有了眉目，日益膨胀的人口

以及邪恶的狐狸文明是高悬的利剑

而现在，解决方案清晰起来……

在登陆之后，莽莽密林因风舞动着枝干

叶片之浪带来了最清新的空气

船员们脱下宇航服，一边赞叹着

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这简直就像个

植株博物馆，连苔藓都是改良过的

踩踏时会膨胀成地毯，灰之兔走入林中

眼前参天的红杉，一株高过一株

在树荫下，似乎整个天空都黯淡了

等探索完这颗星球，就回家吧

灰之兔放松下来，顺手摘下一朵蒲公英

他一吹，小种子便四散而飞

飞过了巨型的峡谷，飞过了高山冰川

飞入了太空，飞到了兔神星

那些蘑菇状的房子里，这里或许会诞生

新的都市，接着会有一代代小兔子

在这里出生、成长，就像是——

又一个地球一样，三瓣小嘴不自觉笑了

“理想国”中的理想

他骑着巨龙，穿梭于浮空岛屿间

这座岛是蒸汽朋克风

那座岛上尽是甜蜜的糖果人

去体验春秋战国的征伐

还是和星际里的若干种族交际

选择太多，以至于无法选择

自从意识上传到“理想国”后

他一直过着精彩刺激的生活

原本的死鱼眼被替换成

一双丹凤眼，以及冰蓝色的眸子

多好啊，享受曾向往的生活

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

都活在宏大的完美的虚拟世界里

……只是，他有时候也会堵得慌

某些情绪积聚在数据深处

难以排遣，例如生病的时候

对热汤的渴望，在独自一人的时候

因一声问候而温暖，还有思索出

能稍稍改善生活的方法时

所获得的成就感，都很渺小

但现在，在这无休止的狂欢派对里

显得那么珍惜，有朋友发来邀请

去新研发的副本，来场探险

他却厌倦了，明明现在身体不再

感到疲劳，但他有休息的冲动

最好就这么一直睡到回归现实

那时醒来，会有熟悉的朝阳

和那盆焉巴但仍顽强存活的吊兰

古宇宙

那是追求浪漫者奢想不出的最浪漫

芥子里包含着辽阔

孩童用稚嫩的嘴，吹出泡泡

蔓延到大地被原始生命占领前

似乎气温永不下降，能量永远耗不尽

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先行者中召开

初生的星辰是糕点

烂漫的银河斟满璀璨的美酒

有位生灵说，他要把自己的形象缩小无数倍

创造生命。把自己定义为“神”

笑声震破了三维空间

大手一挥，白天和晚上的界限明晰

黑洞是酒醉时戳破的窗户洞

几十亿年后，热情渐渐冷却

那些庞然大物在睡梦中把自己遗忘

蜉蝣却渐渐进化，甚至离开水面

地球上气候变幻不明

像半大少年不肯安歇的心

有猴子初生——摆出迷茫的姿态

姓名，人们赋予了周遭星球姓名

这是曾经伟岸的来客

不曾做到过的，时间真是最优秀的导演

没人知道古宇宙什么时候结束了

正如同，下雨时没人关注风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