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我会下意识的盯着吊瓶,欣赏着回气形成的一个一个的小气泡在瓶内不断变幻成一条龙或两条龙或三环或四环……等等不同的灵动的图案,这是自然的杰作!如果加了白色的药液,那气泡会变成铅珠,就更美了!看着这些不断更新的图案,会让人暂时地忘记病痛。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住院。第一次是因为痔疮。小时候物资贫乏,有时甚至要把大麦和玉米作为主粮,油和蔬菜那就吃的更少了,长期的便秘,造成了痔疮。那应该是时代的烙印,大的不敢说,在我们附近村子里的同龄人,基本都有。就像现在的孩子在幼儿园,老师会无差别的给每人脸上贴一个美丽的星星或奖励一朵小红花一样。
这次住院不一样,是有个人色彩的,一直不注意,拖的。前两年就感觉“胃”时不时的会有隐隐的不舒服,尤其在饿了的时候,但三、四天就过去了,一直没放在心上。前一段时间又发作起来,我还以为它故伎重演,就没在意。不料这次连续了十几天,已经变成了隐隐的疼痛,但似乎还可以忍受。我向几个懂医的朋友描述了这一情况,他们都判断可能是十二指肠溃疡。来医院的前一天早上,上完厕所后,有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大便,结果发现是黑的。那两天有点忙,竟没想起前一天吃了些什么,就想再观察一天。来的当天早上,开始有点头晕,又观察了一下,还是黑的!这下有点害怕。掌柜的给我简单的准备了一些住院的用品,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开始呕吐,隔一会儿吐一次。先前是残食,后来竟然变成了吐血,进而大口地吐血。到医院后,医生怎么处置的,我好像喝醉了一样,稀里糊涂,任人摆布。第二天做完胃镜后,确诊是十二指肠溃疡。 此次病情来势汹汹,让人有点后怕。这要是放在医疗条件极差的小时候,可能都没时间和大家说“再见”了。
在病床上能做的第二件事是听病友们聊天。我所在的病房是监护、抢救病房,共设有38、39、50、51、52,五张病床,我是38床。刚开始52床缺编。几天里,不断发生着人事变动。
39床,男,是一位80多岁的老头,三个闺女一个儿子,老人是因为不明原因造成的出血而住院的,在老人住院的第二天,儿子就从外地赶回来了。几个孩子轮流值班,凑到一块的时候很是热闹,当然,主要话题还是以商量老人的病为主。
50床,男,78岁,退休前是某电厂的高工,一儿一女,胰腺炎。是因为胆囊没有摘除干净,留下个小尾巴,堵塞引起。发病时正在打太极拳,突然呕吐不止,痛不欲生。目前病情稳定,说话声音洪亮,口齿清晰。白天老伴照顾,晚上儿子和闺女轮流替换。儿子也是工程师,来时会带上工作电脑,不时还会联系业务。一家人说话和气,慢条斯理。
51床,男,是某大学教授,86岁。因为嗜睡住院检查。之前因脊椎手术失败,瘫痪在床,两个儿子,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本地,都忙。常年由保姆小孟照顾。说是小孟,也近60岁了。老人迷糊的时候会“阿……姨”“阿……姨”的叫小孟,清醒的时候就喊小孟。小孟不在身边,他会惴惴不安,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小孟的依赖。当然,小孟对他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不时的帮他翻动、敲打、擦洗身体,喂饭时像哄小孩一样,会让他嘴张的大大的,细细咀嚼。在本地的儿子来过一次,不停的用手抚摸着老爷子的头,就像大人对小孩那样,或者用食指挑逗着老爷子的下巴,或者用脑袋顶着他的脑门,问:“我是谁?”老头说:“儿……子。”儿子很兴奋,让老头比“Y”照相。
39床换人了,换成了一个老太太,87岁。两个闺女,她由60多岁的大女儿照顾。小女儿会时不时的去照顾一下在家的老伴。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老太太像是60多岁,女儿像是有40多岁。可能是遗传的原因。老太太耳聪目明,反应迅速,有时会和女儿意见不一致而闹点小别扭,经女儿解释后,能迅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会拐着弯认错。 当然,姑娘也不可能放在心上。
住院的第五天晚上一点左右,在声嘶力竭的不间断的“哎呦”声中,52床到位。52床,男,74岁,患有脑梗,半身不遂,听动静应该是被背进来的。两个闺女,一个闺女在老家,老两口由在本地的闺女照顾。带老头来的是他的女婿,女儿在家照顾骨折的老伴。在医生的询问中,其女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医生问明情况,紧急处置。老人的“哎呦”声,被逐渐化小、化了。这个女婿,伺候老人,更是周到细致。护士称他是难得的好女婿。
晚上在夜深的时候,病房里常常是,男声高亢雄壮,女声细气悠扬,一片和谐。
这次住院,让我捡回了一条命,更加令人庆幸的是,体会到了人间的疾,却没看到苦!是的,几乎每个人不是在付出,就是曾经付出过。每一个生命在生病时都应该得到应有的照顾。“美中不足”的是,和他们相比,我还是太年轻。回去以后必须加强锻炼,注意饮食,养成良好作息习惯,拥有一个好身体。最好是,能跟这医院,不管它有多和谐,“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