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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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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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硖口古城的丝路往事

千年前的硖口古城就像一个个故人的尊像,矗立在岁月的风尘中,满腹故事与秘密。

乙巳蛇年2月27日,这是乍暖还寒、阳春伊始的山丹,在河西走廊祁连山与龙首山之间的一段峡谷地带闯进了三五人群,他们再次用目光凝视当年戍边将士们守望过的大漠风景,用双脚淌过卵石密布、荆棘丛生的缓冲式河床,用心灵感知曾经那段烽火狼烟的沧桑岁月。

刚刚从陈年旧岁中走出来的石硖口,一下子抖落尘埃,陡然间从垂暮老者脱变为天真孩童,生机盎然。在劲风嗖嗖的峡谷中,感觉天空也变得高远,貌似是被雄鹰的翅膀一下一下抬上去的。

荒野中铺陈着一曲旷古的歌子,耳畔中回响着那首本土音乐艺术家创作的《硖口情怀》,古今杂糅,铿锵的旋律混响于天际。多少次的峡口之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兴奋和眩晕。

长安来的汉家将士,驻扎在了泽索谷

不知始于何时,这条天然形成的峡谷最早被称为“泽索谷”。我想,“泽”是取祁连山雪域圣水流经山谷润泽大地之意,“索”同“锁”,描绘山谷的险峻、狭窄,一根铁锁链就能锁起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

从《穆天子》《山海经》等记载来看,早在丝绸之路被汉武帝开凿之前的约一千年前,周穆王就在开凿玉石之路。我想,无论是周穆王去西域会见西王母,还是作为世界上最昂贵的祭祀圣品玉石东进之路,是不是都应该从这里经过呢?

当地牧羊人经常会在这片山岭、峡谷中发现“天现鹿羊”等绘画和字迹,据考证都是当年羌族牧人、匈奴人的智慧杰作,他们用腰刀在石壁上雕刻出形态各异的图画,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河西走廊过去曾是九州雍州的一部分,后来成为匈奴人的右臂。可惜好竟不长,公元前123年的一天早晨,一位英姿飒爽的汉家少年拿着张骞描绘的地图,带领军士从长安出发,沿渭水西进,在金城渡过黄河,翻越乌鞘岭,穿过泽索谷,如天兵神将突降河西,睡梦中的浑邪王、休屠王赶紧起身迎战,但似乎已经迟了。

霍去病凭着他的神勇奇谋,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将两次河西之战打得酣畅淋漓,匈奴溃败,自那以后匈奴人彻底失去了统治五六十年的河西走廊,后来发生的标志性事件就是汉武帝设立了“河西四郡”。因为《汉书》《史记》关于四郡创设的具体年份多有矛盾之处,学界至今对此问题仍存争议,鲁东大学李炳泉教授认为,张掖郡置于元鼎六年秋即公元前111年,泽索谷归属于删丹县,当时是张掖郡治下的十县之一,西汉始元二年即公元前85年,硖口关设置“日勒都尉”以防御匈奴,这个研究成果相对比较靠谱。

郡县制的高效推广为中原文明扎根河西提供了制度保障,此后不管是长城防御网络,还是邮驿系统,都迅速在四郡铺开。泽索谷区域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这样的险峻地势下被“选中”开始建造长城及关隘的,作为汉家王朝防御匈奴、羌族等游牧民族南下的前沿阵地和军事要塞,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们从谷底东侧的一个山坳处攀爬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东南,泽索谷蜿蜒向前一直伸向远方,我们目之所及到的是国家地理交通大动脉G30连霍高速公路,隐约看到一辆辆车子往来穿梭,东达连云港,西至霍尔果斯,再远处美乳般的祁连山继续被皑皑白雪无缝袭占,恍如神仙府邸;西北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保存相对完好的汉明长城,汉代始建的长城为壕堑,全线以壕堑代替墙垣,在这里已经难觅踪迹,在半小时之后我们去的另一个烽燧即金山子烽火台,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山下自西北向东南延伸的汉代壕堑与明长城蜿蜒并行的景象。一侧是汉代壕堑,壕堑内积雪尚未融化,仅仅几十米开外,明代夯土长城在另一侧巍然屹立,就像车之两翼,布满历史的包浆与尘埃,宛若游龙,蔚为壮观!

向谷底正西方向眺望,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的山坡上有片长方形的空地,有几头村民的黄牛在里面悠然地啃吃着荒草,四周有风蚀坍塌的城墙角楼的明显痕迹,足足有一个足球场大,汉代置设的硖口城、隘口应该就在这里或者说是周边,这里同时也是历朝历代戍边屯军的营盘。回想当年,由长安城派遣,中原各处而来的汉家将士,告别故土,跋山涉水、历经寒暑,来到了陌生的泽索谷,在这“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的辽阔边塞,安营筑城,忠实履行着抵御外侵、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随后,泽索谷内外与城池、长城烽燧配套的屯田以及水利工程等事宜,也仰赖于汉廷从内地“移民实边”的政策得以逐步完备。

当时,自大司农以下边郡分设有农都尉、护田校尉、农令、农长、代田等官员,驻守在泽索谷等关隘的“军屯”士卒有田卒、河渠卒、守谷卒、牧士等,而“民屯”则由屯田官员组织移民承租荒田耕种,由此建立起一套相当完备的屯田组织管理系统并为后世所效法。

在山峦顶峰处,我们看到一段残缺的夯土长城和一座濒临坍塌的烽燧,在岁月的褶皱中尽显沧桑和悲凉,同行的山丹县作家协会主席徐金生掏出手机打开海拔测量仪APP,显示出此地的海拔是2340米,与这片山谷回归西汉版图的年岁数竟是惊人的相似,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又泛出漫漫黄沙中,站在城门口查验通关文牒的军士们那一张张褶皱的脸庞。

漫漫西征路,陈子昂的峥嵘诗骨

每次进入这座古城,眺望浩瀚戈壁,内心里最先跳出来的那个人,就是陈子昂。

两汉以后,王莽新政期间张掖郡改名为“没屏郡”,改删丹为“贯虏”,日勒为“勒治”,后东汉、西晋、“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和隋,吐蕃也曾统治过河西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历经六七百年,无论朝代如何迭替,硖口一直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硖口古城不仅是当朝军事防御重镇,也是商旅往来、文化交流的重要节点。据相关史料,那位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踏上河西走廊土地的中原帝王隋炀帝609年七月东返就是从“甘凉咽喉”之硖口城堡出去的,之后就来到了那个实在是耀眼诱人的两百多年大唐盛世。

有人说:诗是一个民族走向文明的标志之一,没有诗,怎么能开启一个民族的灵魂之光呢?没有诗,这个民族就会始终在黑夜里漫游。唐朝是一个公认的关于诗歌的王朝,也是一个产生边塞诗最多的王朝,曾有人做过统计,说在《全唐诗》中边塞诗约有2000首,令人炫目的是其中1200首就与河西走廊有关。一个个诗坛名宿或投笔从戎、赴边入幕,或奉旨出塞、宣慰三军,或寄寓理想、抒发豪情,在丝绸古道奏响了中国古代边塞文学中最为动人心弦的乐章,盛唐边塞诗登上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超越的高度。特别是“燕支”“长城”“石硖口”“胡腾儿”等作为诗歌意象,频繁出现在李白、杜审言、王维、陈子昂、高适、曾参、韦应物、屈同仙等唐代诗人的作品中,余韵犹在,震古烁今。

公元686年,唐则天后垂拱二年春,在河西走廊辽阔大漠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奉命平定突厥仆固始叛乱的官兵从硖口古道穿过,车辕碾过的沙尘遮天蔽日,兵车辎重划过路面的吱吱声是行走和穿过的欢唱。

英姿勃发,时年26岁的左补阙乔知之幕僚陈子昂也在同行队伍中,陈子昂两度报名参加大唐军队对北方游牧部落的战争,金戈铁马,浴血沙场,陈子昂似乎是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我们不知道这次历张掖、入居延海,驰驱塞外西征的战果究竟如何?但是文韬武略的陈子昂驰驱西北瀚海,登高放目,用如椽巨笔描绘了锁控金川的硖口雄风,写下的那首《度硖口山赠乔补阙知之王二无竞》却永久地镌刻在了后世人心中,尤其那句“硖口大漠南,横绝界中国”气势磅礴,广为传诵!

《甘肃古迹名胜辞典》载:硖口及城堡遗址位于山丹县城东南四十三公里处,胭脂山雄踞于南,龙首山壁立于北,两峰对峙,中间硖口不过百步,自古为西域咽喉之地而扼要甘凉二州,属兵家必争之地。在诗人眼里,硖口山横跨塞北,是中原和夷狄的分界线,像一把巨锁悬在中原通往西域的城门上,坚守着一个王朝至上的权力和梦想。

两次征战,陈子昂深刻认识了战争,认识了朝廷,深切感知到了边塞军情的紧迫,实地接触到边塞人民的艰苦生活,也激发了他强烈的爱国热情,这让他的作品细辨泾渭,风骨独立,迥然不同于盛行当时、纸醉金迷的齐梁文风。

陈子昂一生好勇好斗,永不言败,但一直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空余满眼黑暗、满腔愤激,后来那首耳熟能详的《登幽州台歌》写于万岁通天元年696年他从营州返回洛阳的路上,“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陈子昂心中,深藏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和落寞,也深藏着他对历史、对人生、对世界的旷绝尘嚣的悲哀和绝望。

在石硖口关隘,在岁月的漫漫长夜里,无数个如流星划过夜空的陈子昂、无数个过往商贾边民,就这样积淀成为历史,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浮出平静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更多的是沉入记忆的深奥谷底化为时代的尘埃。

  甘肃镇陈棐巡抚的边塞情怀

大唐之后,硖口兵防要塞为甘州回鹘所接管,隶属凉州。近三百年盛唐统治,城池坚固,边民生活稳定。公元941年,大食国今阿拉伯某国家作家宾墨来到中国,途径凉州山丹县,经硖口古城东去,将繁华的山丹城误认为是“中国王城”。宝元元年即公元1038年西夏建立,甘州、凉州等河西地区皆为辖属范围。公元1227年蒙将按竺迩镇守删丹州,沿途置驿,通西域,石峡口驿站也是此次修葺加固的计划当中。

公元1260年,忽必烈幼弟阿里不哥派阿蓝答儿率军至西凉府,经石硖口与浑都海军会合于甘州,之后石硖口成为中原、鞑靼边界多次兵燹杀戮的见证者,成为沿途流徙饥民的避难所,最主要的是承担了戍边卫所物资军械情报的繁重转运任务,锁控作用越来越凸显。

在此期间,石硖口作为河西走廊“官方”驿站组合,最重要的一次接待莫过于保障意大利旅行家马克·波罗外交团队一行了。据史料记载:1271年,17岁的马克·波罗跟随父亲尼柯罗和叔父马费奥从威尼斯出发前往中国,他们携带了教皇给忽必烈的回信等。公元1275年夏,他们一行由喀什、于阗、罗布泊进入甘肃,因道路被阻居留甘州一年,后经石硖口东返,最终穿越蒙古戈壁沙漠抵达了今内蒙古正蓝旗境内的元朝上都,在这里受到了元世祖忽必烈的接见。

现文献可考,真正的石硖口筑城始于明代。《甘镇志兵防堡寨》中,山丹卫所辖堡寨中就有石硖口堡,并注:石硖口堡……与山丹卫并志。城门洞全以砖砌,辅以生铁灌缝,固若金汤,俗称“生铁城”,古城南、西、北三面原挖建有护城河,南城外西南侧存有引水墙一道。山丹卫置于明洪武23年即公元1390年九月。据《甘镇志兵防军制》载,明代硖口古城常驻戍兵702名,约占山丹卫总兵力的四分之一,硖口古城除了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外,在邮传、递运上也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但凡来过硖口古城的人,必会提及一个人,也必会记住他在泽索谷提写的“锁控金川”这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他就是明代巡抚、边塞诗人陈棐。前面已经说过,这里好似铺陈着一只旷古的歌子,也好似放置着一瓶陈棐笔下“雪后远山供塞酒,风前斜日送胡笳”52°的吉祥浓烈塞酒,来一次就上头一次,来一次就亢奋一次。我们这次“丝路明珠·彩虹张掖”文化之旅采风组一行5名成员尽管都是多次来硖口,尽管寒风袭颈,但站在“锁控金川”石刻前,一遍遍地摩挲着巨石,试图复原古人的语言、生活、工作图景,久久不愿离去。甘州府城来的曹斌、李腾贵两位文化学者、知名作家拿着长焦相机拍了又拍,照了又照,留恋往返,兴趣盎然。

据明实录卷帙载:明嘉靖三十一年四月,即公元1552年时任刑部郎中的陈棐奉旨巡察河西兵防途经峡口,有感于当地地势险峻、两山对峙,题写了“锁控金川”四个大字,镌刻在峡口的石崖上。走出硖谷,当我们极目那一段段残缺的长城遗存,透过苍茫的云烟与厚重的帷幕,将目光推向遥远的历史深处时,仍能强烈地感受到当年大明王朝雄关隘口、烟墩城台森严的关防武备席卷河西走廊的磅礴之势。也让人不由得想起“一片孤城万仞山”“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等一篇篇隽永壮美的诗篇。

不仅仅是“锁控金川”这四个字,陈棐于翌年四月再次巡视河西防务,写下了对西北兵防具有战略意义的《防边碑记》,对辖内城池的设施状况进行了详实记述,提出防务建议,为峡口及周边地区的军事防御进行了顶层指导。

陈棐还非常重视河西文化和教育事业,专门派人携款从陕西购买、翻印大量书籍,制作了书柜,修建藏书阁,供生员借阅,使河西地区有了丰富的藏书,为当地文化教育的发展创造了条件,此为河西建立最早的雏形图书馆,硖口当地民众也因此受益。记得2019年陪同一位外地游客到硖口,他还专门提到这件事,他说:“你们宣传山丹军马场的第一任场长是‘霍去病’,我认为非常贴切历史,我增加一句,陈棐当之无愧应该是甘州府的第一任“图书馆长”,这个要加到你们的旅游宣传推介词中。”我当时感同身受,也为八方来客对张掖文旅事业的真诚点拨由衷地心存感激。

陈棐前后,嘉靖年间甘肃镇他的前任巡抚杨博和隆庆年间他的后任巡抚廖逄节对明长城山丹段的修筑、硖口古城建设贡献比较大,史料记载,1547至1548年,巡抚杨博主持了甘肃长城山丹县丰城堡等处的增建工程,公元1572年廖逄节又主持数段重建工程,历时25年之久。甘肃是长城资源大省,山丹也是长城资源大县,境内明长城有271公里,且汉、明长城是目前国内保存最完整的一段古长城,被誉为“露天长城博物馆”,这与他们几位明封建王朝时任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材质把关也不无关系。

四十种姓氏,呼唤硖口人乡愁的乌托邦

多次来硖口,我总喜欢琢磨村民的姓氏,来得勤了就有了惊人的发现:原100多户居民竟然有近40种复杂的姓氏,每个姓氏虽名不见经传,但却吉光片羽,个个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小心采撷,仔细辨认,使我愈发感到一种发现的激动。

根据山丹县老军乡硖口村的相关户籍花名册及资料显示,硖口村的姓氏有刘、唐、李、孙、史、邱、何、朱、任、高、罗、方、霍、雷、尹、祝、冉、铁、脱、车、薛、谭、翟、姚等,一些姓氏比较常见,但一些姓氏在整个山丹县也比较少见,甚至是“独户”。

我想,老军乡及所属的硖口自古以来处于军事防御的重要位置,人员流动特别频繁,北方游牧民族经“泽索谷”及长城防御系统向东南可长驱直入凉州城直至中原地带,中原政权向西北可直抵游牧民族的中心地带,无论哪一方,都将硖口作为必争的“锁控之地”,来了的又走了,或者捐躯了,走了的又来了,或者再不来了,这样的情形是造成多姓氏融合、多语言混杂的直接原因。这里长期自然环境恶劣,干旱缺水,经济贫困,“军户”的后代们没有家谱流传,自己也说不清楚当初是从哪里来的?是何因过来的?祖籍在哪里?他们寄寓乡愁的乌托邦究竟在何方?这些他们几乎都一概不知。

试图揭开硖口姓氏背后的历史,似乎总是与流沙蔽日、金戈铁马、烽火狼烟、驼铃阵阵以及边塞长城相关。攻与守,战争与和平,硖口的上空时雨时晴。边墙城堡,打夯处处;响箭入云,胡笳声声。硖口姓氏的传说,始终奔腾在“石燕高飞”、“石硖封云”、“日勒翻影”等传奇故事中,始终停留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历史画卷中,久久挥之不去。

世所公认,明代是内地人口向边塞大迁徙的时代。明朝初期,朱元璋派冯胜率兵西征,驱逐了残元势力,重新控制了河西走廊。为防御蒙古骑兵南下骚扰,为巩固在甘肃的统治,明朝修筑长城并设置了九边重镇,山丹所在的甘肃镇是其中之一,并组织“移民实边”,从内地迁徙了大量人口。

这些移民主要来自山西大槐树地区,洪武十五年至永乐十五年是山西大槐树移民高峰阶段,大量山西百姓被招募或强制迁移到甘肃等地,平时屯田生产,战时出征作战。驻扎在硖口的军士与之前驻守的军士混居一驿,共同拱卫这片神奇的土地,也更加丰富了“硖口人”的姓氏资源。明代实行常备军建军制度的卫所制,但因为只有少数一定级别的军官,能从“卫所选簿”等资料中查到他们的籍贯,更多的穷苦百姓藉藉无名也就不难理解了,史书上不会留下他们的踪迹。

历史终究是历史,姓氏中隐藏的讯息太丰富,也太奇妙了!层层叠压累积,纵使你抽丝剥茧,时间的老人也会拈须莞尔。

封疆大吏林则徐、左宗棠的足迹

明清两代的峡口城堡分南城和北城,平面整体呈长方形,坐南向北,总面积18万平方米。两座城池由一道中墙分隔,在南城南端、北端,北城北端各建城门1座,南、中、北3座城门均建有瓮城,在南城南北中轴线上设主街道一条,贯通南城南北。街道两旁原建有衙署、庙宇、马厩、肆号、作坊、店铺等设施,现大部分损毁不存。

清沿明制,在硖口城堡仍置硖口驿,置兵夫39名,马60匹,专司驿传,同时在硖口石城西门置硖口塘,置夫6名,马16匹专司塘务,为过往官差、行人、商贾提供用水。清代途经硖口东进西出、西进东出最有名的两位“客人”莫过于封疆大吏林则徐、左宗棠了。

据史料记载:清道光二十二年即1842年八月,林则徐谪戍新疆,途经武威休憩期间,武威知县洪茂香告知他凉州至山丹硖口驿路多石子,建议他乘肩舆出行,林则徐接受建议从西门出发,在四十里铺吃过午饭后,林则徐与安定主簿陈德培挥泪惜别。八月二十三日上午,他来到柔远驿,听说此处立有康熙时期名将孙思克碑,便怀着崇敬的心情进行了拜谒,之后经定羌庙,到山丹硖口,再到甘州府城,在硖口他查看到了当地的关隘设施,并与驻守的官兵进行了短暂交流,根据他日记记载,在山丹境内赶路、留宿共计花费了一天半时间。

刚刚过去了三十年,另一位封疆大吏,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又给予了硖口格外的垂青。1875年,已过花甲之年的左宗棠肩负着收复新疆、捍卫国土完整的重任,踏上了西进之路。这一路,他风餐露宿,走过了无数的山川河流,而山丹成为他旅途中一处特殊的停留点,当左宗棠的队伍踏入山丹,这座小城的质朴与宁静让久经沙场的他感到一丝别样的安宁。城中百姓听闻左公到来,纷纷出门张望,眼神中既有敬畏,又充满好奇。左宗棠顾不上一路的疲惫,稍作安顿后,便带着随从前往山丹小东门。

他此去是为了寻访周小泉故里,早年在湖南湘阴老家求学时,左宗棠就深受周小泉先生理学学说的影响,在陕期间,对小泉先生的理学学说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同。如今来到此地,他怀着崇敬之心,踏入这片与先贤相关的土地。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左宗棠找到了周小泉的后族,与他们亲切交谈,询问关于周小泉先生的往事和家风传承。这一番交流,让他仿佛与这位未曾谋面的先贤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也让他对理学思想在这片土地上的延续有了更深的感触。

在山丹期间,他特意叮嘱当地官员和乡绅,要下决心,要克服万难进行植树造林,通过造林来逐步改变西北脆弱的生态环境,改变山丹荒凉的景象,同时对硖口驿站等边防稳固进行了细致交代。他语重心长地说:“此乃造福百姓、稳固边疆之举,切不可懈怠呀。”现今在山丹南湖公园内就有一棵“左公柳”,已经几百岁了,夏秋季节依然枝繁叶茂,迸发出它顽强的生命力。

硖口驿也没有辜负左公的殷殷重托,1877年,左宗棠从武威组织大车一千多辆,各种驮畜一万头(匹),经硖口向新疆哈密、巴里坤等地运送军粮六百多万斤,凡此种种,有力支援了边疆稳定。

林公、左公虽然早已故去,但他们的远见卓越和务实行动,如同一束光照进了山丹历史,至今仍为这座小城的百姓所津津乐道。

诗与远方

几千年来,绵延曲折的丝绸之路犹如大海星辰,生生不息、奔腾千年,星汉璀璨、闪耀万里,影响、改变、惠及了无数城池、驿站、关隘等周边地区,也孕育、哺乳、锻造了勤劳智慧、勇敢友善的河西人民。在新的时代,硖口人民义无反顾接过了祖辈们“止戈为武,使者相望于道”的衣钵和守望,他们团结拼搏、勤劳致富,朝着“诗与远方”奋进的步伐一刻也没有停歇。

曾经,这片贫瘠的土地经历了脱贫攻坚那场温暖的奔赴;如今,由生态及地质灾害避险搬迁工程、乡村振兴带来的政策红利和阳光又在照亮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自然环境恶劣、上游瓷窑口水库储水有限等原因,干旱缺水一直是制约硖口高质量发展的“瓶颈性”难题。在党的富民政策的指引下,硖口人民没有被困难吓倒,“穷”则思变,励精图治,全村250多户、540多口人中,一部分搬迁安置进了政府集中统一规划修建的丰城新村,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积极投身到乡上村上提供的各个产业扶贫岗位。仅几十口留守的村民几乎都没有闲着,养殖业是他们祖辈们就“传下来”的生存技能,原硖口三社现年54岁的唐承国今年养羊300多只、驴130头、骆驼50多个,像这样的养殖专业户已经达到10余户;3000多亩耕地继续走以水定地、土地流转的良性发展道路,辅以农业、水务部门审批的机井灌溉用水指标,因地制宜种植了1000多亩适合本地生长的小麦、大麦、青稞和苜蓿饲草,为社会主义新农人和村民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硖口人从来就是专业的泥瓦工、高超的手艺人、祖传的烹饪师.....他们思想解放,勇于开拓,无论在外“闯”天下,还是就近做生意,个个精明能干,纷纷跑出了幸福生活的“加速度”。像现年34岁的村党支部书记何继荣不仅把村级事务治理的有条不紊,还兼营了几辆装载运输车;原四社现年49岁的李林常年在新疆哈密从事建筑施工,两口子每年都能挣回10多万元;还有三社的李鹏华在丰城新村开了一家餐饮店,他炒出的大盘鸡、特色羊肉让过往司机垂涎欲滴,吃后纷纷竖起大拇指:“硖口羊羔肉,不虚此名,敢就香,敢就香”。一些向东部发展的后生表现也不俗,像九零后青年何继良大学毕业后在兰州开了一家传媒公司,在科技新浪潮的竞争博弈中分得了一杯羹。这些的创业事例枚不胜举,他们都是硖口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中流砥柱。

长城脚下,草长莺飞,春夏的画卷是破茧悠长的,自2019年硖口村被住建部、财政部等五部委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这里规划实施的文旅事业、长城保护工程也一点不逊色,最饶眼的莫过于县上启动的三维数字化项目,利用遥感测绘技术和无人机倾斜摄影技术对硖口古城遗址进行三维重建,让这座千年古城“重获新生”。我自信地预言,长城国家文化公园即甘凉咽喉风景道示范段的建设,更会让汉的沉雄之气、明的拱卫之象、新时代的磅礴之力,一一印刻在八方宾客的笑脸上。夜眺硖口,G30高速公路、312辅道和兰新铁路线繁星点点的过往车辆勾勒出的火龙图画,早已融入彩虹张掖浑然一体的美丽卷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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