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大巴车已驶出校区。三月的风挟着初生的暖意,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我靠着窗,看路边的梧桐新抽的嫩芽在风中颤动,像无数双怯生生的小手。
烈士陵园的松柏格外苍翠,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石阶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每一级都沉淀着时光的重量。我们拾级而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墓碑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一支永远年轻的军队。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青棕色的石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镌刻的名字时明时暗,仿佛在呼吸。
纪念馆里弥漫着淡淡的樟脑味,混合着老木头特有的气息。玻璃展柜中,一枚生锈的手雷静静地躺着,表面的铁锈像是凝固的血迹。旁边陈列着一把军号,铜制的号嘴已经氧化发黑,却依然保持着昂扬的姿态。墙上的老照片里,年轻的面容早已泛黄,但眼中的光芒穿越时空,灼灼地望向每一个驻足的人。
最震撼的是那面名录墙。无数姓名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突然在某个角落停住了——那里刻着一个与我同姓的名字。刹那间,耳边似乎响起了遥远的号角声,混合着枪炮的轰鸣。
正午时分,我们抵达绿野欢乐谷。春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草坪照得发亮。郁金香开得正盛,红得耀眼,黄得灿烂,紫得矜贵。远处,几只梅花鹿在树荫下小憩,阳光透过树叶在它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小学生们穿着鲜艳的校服,像一群欢快的麻雀在草坪上奔跑,笑声清脆地划破春日的宁静。
上山的小径蜿蜒曲折,铺满了去年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玻璃桥悬在两山之间,透过透明的桥面能看到深谷里新绿的树冠,像一片起伏的绿色海洋。大家有些害怕的抱成一团,却又忍不住偷瞄脚下的风景。
天空之境比想象中更为奇妙。那是一面巨大的镜面平台,倒映着湛蓝的天与游走的云。站在上面,仿佛置身于天地之间的夹缝中。有风吹过,带来远处樱花的香气。回程途中低矮的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雪。
夕阳西沉风渐渐凉了,却吹不散脸上的热度。不知何时,一群白鸽从我们头顶掠过,翅膀拍打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人指着天空惊呼,所有人都仰起头,看那些白色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
回程的大巴上,倦意渐渐袭来。我靠着车窗,看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烈士陵园的石碑、纪念馆里发黄的照片、欢乐谷盛放的郁金香、天空之境倒映的云朵,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暮色四合,远山渐渐模糊成一道剪影。不知是谁轻轻哼起了歌,很快,整个车厢都跟着唱了起来。歌声中,大巴驶过一片油菜花田,金黄色的花朵在暮色中依然明亮,像是大地点燃的无数盏小灯。
这一天的记忆,终将如那些石碑上的名字一般,在时光中沉淀。而春天,依然会年复一年地到来,带着新的希望与旧的怀念,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