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座位
那天的空调冷气开得格外足,我站在讲台上,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按照惯例,每隔一两周都要重新调整座位,此刻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像一群振翅的蜜蜂。
"都说说想换到哪,按成绩排名先后来自由选。"我捏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座位表,粉笔灰簌簌落在深蓝色套裙上。后排突然传来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陈雨站了起来,这个总爱在作文里写朦胧诗的女生,此刻脸涨得通红:"老师,我们能换班主任吗?"
粉笔"啪"地折断了。前排几个学生慌忙低头,后排却爆发出压抑的笑声。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上周没收他们手机时,陈雨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也是这样灼灼发亮。
"理由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空调的嗡鸣都清晰可辨。
"您总说'为你们好',可您有没有问过我们到底想要什么?"陈雨的声音在发抖。
我猛地想起上完公开课后的那个下午,我从后门悄悄走进教室,从林研手里没收的还很烫手的手机。
空调冷风掀起教案,露出夹在里面的医院检查单。三个月前查出甲状腺结节时,老教师劝我少动气,可看到月考成绩下滑,还是忍不住把文艺委员的课外书锁进了储物柜。此刻储物柜钥匙硌在口袋里,像块滚烫的烙铁。
"换座的事下周再说。"我转身擦黑板,粉笔灰迷了眼睛。最后一格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金色的裂痕。走廊传来其他班的欢笑声,而我的三十六个学生正用沉默筑起高墙,墙这边是我批改到凌晨的作文本,墙那边是他们锁在课桌里的漫画与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