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钱的铁盒子
窗台上的绿萝蔫了两片叶子,正像我耷拉在扶手上的胳膊。这是本月第三次被困在电梯里,电子屏上的数字定格在13楼,像张无声讥笑的嘴。我们这个交付才六年的小区,电梯报警铃倒成了使用频率最高的按钮。
"物业说这次要换主板。"隔壁王奶奶攥着降压药靠在轿厢角落,她手腕上还挂着装CT片的塑料袋。轿厢顶部的通风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我摸出手机,业主群里正在刷屏——三个月前刚众筹换过曳引轮,半年前才平摊了光幕维修费。
物业经理老周推开钢化玻璃门时,中央空调的冷风卷着龙井茶香扑面而来。他摩挲着紫砂壶肚腩似的弧度,在维修报价单上敲了敲红印章:"德国原厂主板四万八,大家抓紧签字。"那张单子像片烫金请柬,在二十八户业主手里传了整周,最终停在602室门口。独居的赵老师用放大镜逐行比对,突然指着边角处问:"这印章怎么比物业合同上的小半圈?"
电梯井成了悬在楼心的巨大棺椁。外卖小哥抱着保温箱在楼道里骂骂咧咧,301室的孕妇扶着腰在转角处喘得像条搁浅的鱼。物业办公室的绿萝倒是越长越盛,藤蔓缠住了墙上的"五星服务标兵"锦旗。每次催问进度,老周总把手机贴到我鼻尖前:"海关清关直播看着呢,货轮还在太平洋上漂。"
直到暴雨倾盆的黄昏。我拎着滴水的伞柄爬到九楼,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叮咚"。轿厢门缓缓滑开,日光灯管在积水倒影里折出冷光。显示屏跳动着鲜红的数字,仿佛这两个月的停摆只是场集体幻觉。
"就是接触器氧化。"维修工小孙蹲在值班室门口扒饭,米粒粘在下巴上:"拿砂纸打磨下触点,根本不用换主板。"他瞥了眼监控屏幕,突然压低声音:"上回曳引轮也是好的,老周非让把黄油擦干净拍成磨损照片......"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老周腆着肚子踱出来,小孙的铝制饭盒"当啷"砸在地上。我攥紧手机里的录音文件,业主群弹出新消息:"物业说监控拍到有人往电梯控制板泼水,维修费要从押金里扣。"窗外的雨更大了,轿厢又开始发出咯咯异响,像某种饥饿的咀嚼声。
今夜我特意绕开电梯。经过物业办公室时,听见老周在打电话:"放心,下个月就说钢缆要换......"月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那盆绿萝的阴影投在墙上,张牙舞爪像只收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