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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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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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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

一颗老石,在塞北也在江南,在深谷也在平芜,在沟壑也在高山。

当世上一缕微弱的光芒略略把那片土地照亮,老石便茫茫然地睁开了眼。

它欲要寻求着什么,可抬眼望去,周边竟是不尽的呼啸地长风;是濛濛的亘久的大雨;是遥遥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夜。唯有脚下的土地发着光,可那光自于浩渺长夜的顶穹——那是曙光?是啊,曙光,那竟是曙光,老石贪恋着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详。可那竟是曙光?在一片幽冷的死寂里投出一点点的希望,它欲要吸引老石去追寻微光投出的地方,可骤雨长风似有手脚一样拽紧老石单薄的身躯,风雨摇曳中,那道光也模糊不清起来——许是光吧,又或是更深的、在长夜里被凛风割裂的点点萤石的碎末。

老石啊,你原是怎样的石?你是茫茫的,众多碎石中的一块,还是那或巍峨、或渺小的山?凭栏听雨到夜的终章,于光亮下凋零成稀散的沙砾或彩色的琉璃?老石啊,你本应是山,巍峨或渺小的山——但是你终是老石,你身旁那树的年轮,既圆着一圈又一圈,便走过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老石,你又有多少个“一年又一年”呢?轮转的四季转动着穹宇生息的圆盘,当某处地方的花儿再次盛开,你年迈残缺的身躯便愈加衰败。老石啊,世人倾慕你的坚忍,赞美你的沉着,只有默默无言的那缕微光,明白你的寂寥,知晓你的惆怅。最初的你,在凛风骤雨中苦苦寻求摇曳的闪光。后来,风割磨了你的形体,雨冲散了土的台基,你任由湍急的洪流把你携到一处又一处陌生的地方,千百年后终是学会了如何安于一方。毫无疑问的,你是长生的智者,但从未隐去寂寥与惆怅。最长生的智者,大概也是最愚昧的行者,足迹可偏于一隅,亦能遍布天涯。老石啊,我也如你一样被洪流挟裹着梦幻地遨游,身于某地而神历千秋,不若你的是,神游魄归之时,纷纷扰扰的世界里的我,寂寞依旧。

老石,诞生于茫茫然一片黑暗的你,是为何而存在呢?你在大地的撕裂和冲撞中裹着泥土成长,携裹、挤压得愈加高大。老石,你原是山啊,一座长成于凛风骤雨中的山。或有一天在撕裂与冲撞中与另一处石山相连,又在某日渐渐分开一块块石堆,便让这石堆被洪流携去另一处土地,在另一个地方延续着撕裂、冲撞和累积。你能历一千年的岁月,可抵不过两万年的春秋,千万年后你的身躯消弭,它们或续着你的名,仍唤作“老石”。

穹宇是黑暗的,也是光亮的,但总该是光亮的。应该庆幸的,纵使长夜漫漫,寂寥已久的天幕上也终会猛地射出一道闪光。那时,老石,你将不再存于地底也不被困于天穹,你从高悬于穹顶的星河上落下来,在不尽然一片乌云的天幕上划破一道锋利的、流泻出闪闪金光的裂口。老石,生于天外,燎于天幕,涅槃于它脚下的土壤。

老石朴素得毫不起眼。无人想要了解它的过去,它的现在,它的未来,也无需有人向它投去多余的柔软。它的生命,磨砺于凛风骤雨的狂澜,展若穹顶星河般璀璨。

老石啊,衰颓又热烈,在你身边,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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