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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凤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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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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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农

田园诗里,农村生活总被写得清新恬淡,似乎一入农门,就可以离庙堂极远,在一水护田中,在两山排闼下,在桑树颠的鸡鸣中,在深巷中的狗吠中,种瓜点豆,翁媪相亲,悠然自得地了此一生。

他们是文人,很少稼穑,或者,是官员偶尔的度假,无忧衣食,便可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再或者,是既穷且酸,孤高自许,不去管草盛豆苗稀,三亩宅,五亩田,潜心只做归去来。也不过是断了炊火,小儿待哺,出门讨要,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穷困潦倒,徒留下万古传颂的诗词,是个赞赏,还是讽刺!

还是喜欢白居易吧,为官,为民,为文,为农。 既欣赏“杨柳小蛮腰”的曼妙,也怜悯“田家无闲月”的艰辛,拥有“吏禄三百石”,仍然有“念此私自愧”的自责。

生活,对谁都原非易事,农民,尤其艰辛。

大蒜之乡,最累的活计,要数挖蒜吧。

林徽因笔下的人家四月天,一夜南风,蒜叶子全黄了。金乡大蒜,成熟了。

漫无边际的蒜田,青青黄黄,接地连天,一眼望不到边。在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摇动着叶子,总觉得叶子下饱满的块茎,是吸了人的精气,才膨胀的如此迅速,把地皮拱得薄薄的。收了吧,收了吧,再不收就烂地里了。唉,没有干过这种活的人,永远不知道多累,每每到了这个季节,总有人站在地头,挠着头皮,吧嗒着烟袋,毫无作用地打怵。

天还没有亮,村庄便早早的醒来,满是匆匆与喧嚣,沸腾地如过年。男人们打着呵欠,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如乱蓬,胡子拉碴,拿起铲子,直接下地去了,熹微的晨光下,大蒜叶子上沾着露水,露珠在叶子上滚动,他们蹲在地里,用手抓住蒜棵,露珠纷纷落下,半个手臂,立马湿了。

女人挽着头发,邋遢点的,胡乱的盘上了,爱干净的,再忙也把自己收拾的灰星不沾,利索索的下厨去了。做活累了,身体吃不消,多做点好吃的吧,没工夫去做菜,煮了一锅鸡蛋。看看饭快好了,女人赶忙去叫醒孩子,孩子困,揉着眼睛不起,女人不耐,一巴掌拍下去,孩子哇哇哭了。女人一边骂着,一边抓过来,强行给小的穿上衣服,吩咐一边的大丫,去地里叫爸爸回来吃饭。

太阳慢慢升起来,越升越高,光芒万丈!

一望无际的田野,到处都是人,三个五个,零零散散地撒在蒜田里。无端的想起一句诗:风吹草低见牛羊。但牛羊尚能悠然地吃草!

地是湿的,人在地里蹲着,左手抓着蒜棵,右手拿铲子,从大蒜头的一侧切入,往下一个拳头深,再往左横切过去,有利刃划过根须的声音,左手一提,蒜就倒了,有一小把了,就整齐地摆在身后,晒疙瘩。

老人和孩子跟在身后,拿着刀子,挨个把大蒜的根须削掉,再从上面剪掉茎秆,大蒜头一堆一堆的,在地里静静地躺着,阳光毒毒的,祈求老天,不要下雨吧。

流淌不尽的汗水,擦了又有,咸咸的,眼睛被什么杀住了,脊背上的衣服从来没有干过。手腕酸胀,张开手掌,有大大小小的水泡。干透了的叶子挂满灰尘,咳嗽一下,吐出来的都是黑色的一团。最难捱的是腿脚,长时间的蹲着,膝盖麻木的失去知觉,累极,便单膝点地,稍作休息,膝盖上便是满满的泥帻。远远望去,人苍茫田野里异常的微小,弓着身子,罩在大大的帽子下面,头一点一点的,缓慢前行。

有老太太行走在田埂上,一手挟着婴儿,一手提着篮子。近前来,放下篮子,招呼大家,渴了吧,快来喝水,喝啤酒,谁饿了吧,还有油条和花生米。孙儿看见妈妈,伸出小手,雀儿般欢喜。年轻媳妇接过孩子,坐在田埂上,掀起衣襟,给孩子喂奶。汗透了的衣服,胸前也是灰黑一片,她拿了干净毛巾,蘸了水,仔细地擦洗干净,塞进孩子张大的小嘴里。

最怕下雨吧,雷声在头顶轰隆隆的,田野里家里像炸开了锅,匆匆,忙忙。蒜头干不干的,也顾不上了,装进袋子里,塞进 三轮车,乌云在头顶聚集,一阵匆忙,累的眼晕,脚下像踩了棉花般,软。收获好的放进家里,高高低低摞成一攒,七八岁的娃儿在家里玩耍,看风来了,丢下泥巴,抱出大块的塑料布,太长太宽了,脚下磕磕绊绊,他慌慌张张的盖在蒜摞上,扯着嗓子叫小妹,把那个角落帮着扯一扯。

大约半个月,地里终于清理干净。这一番折腾,终于过去了吧。人像害了重感冒,好久都有后遗症,夜里老睡不安稳,手臂怎么放都不得劲。熬着吧,熬着,慢慢就好了。多收了三五斗,这一番辛苦,盼着有所回报。市场千变万化,国家出手调控,今年,会卖四块一斤呢,还是两毛?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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