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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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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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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拈 书 香

卜丽爽

一汪小小的书海——三千余册书籍,从文史哲,到各类工具书、漫画、海报,薄的、厚的、线装的、散页的,还有杂志、报纸、各地明信片、随手的涂鸦本,甚至旅游手册也娇羞地挤在一起,把新建成的小书房,堆叠成一座文字建造的城堡,等待着敲门声静静响起。

此时,窗户半开着,放置在窗台上的白茶杯,袅袅逸出一丝香气,像船上的帆,慢慢滑进夕阳里。已近暮春,北方小城里,一切都放软了身段,日子也一天天柔软下来。人到中年,难得按下暂停键,前望依然重山迢迢,好在去路只在此山中。随遇则安,日子变成山中云、风中竹,独坐相亲,相看不厌。

手指轻拈。书页展开身体,轻轻翻个身,把背面朝向我,给我看它的故事。书中的文字,因作者长袖善舞,不停跳跃、腾挪、聚散,一忽儿隐入山中,一忽儿又拽人于闹市,人生际遇、世事悲欢,从书中看到的千万个人,千万种人生,其实,读到最后,也只是一个人。

抬头,伸腰,揉揉有些酸胀的脖颈。春天马上就只剩下尾巴上的一点晨昏了,我还在这里磨蹭。只因整理书籍的过程,可以复苏诸多隐秘于角落之中的记忆,尤其是看到随手而就的几点涂鸦、半幅速写,从前那些日晒雨淋的日子仿佛还在。

《活着》。“2005.10.6购于北方图书城。活着不易。”顺着扉页上留下的几粒文字回想,十七年前的痕迹,恍惚又真实。书面微黄,透露着当时生活的脆弱,比这更脆弱的还有精神上的无法言说。在此之前的十年,我是一个从深山里走出来的孩子,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辽南的这座小城,立锥的地方,都要托了同学施舍。

十年之后的我,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一边参加辽大的中文自考。书上的字迹就是当时野草一样的那个我,每天过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挣扎在一个又一个漩涡之间。走过这一路,才明白,每一步都是一个出口,每一步也可能是一个深渊。那个阶段,我就靠《活着》提一口气,得以在书里喘息,再继续走下去。

活着,意味着用生来交换,“生活”,内心是个动词。

习惯于阅读纸质书,买书成为另一种执念。和年轻的小朋友聊天,他们质疑我,“不环保,不节约。看什么不是看呢。”可能这里有些笨心思在,仿佛一枝花,能摸到、闻得、看见,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它。我的“花园”常年扩张,已经挤掉一面墙壁、半张书桌、两个床头柜。现在,不得不另辟空间——在车库上方,依二楼北屋单独建一间小书房,用来栽种这些“花儿”。

从前,最常去的书店,是小城原高中南面的美文书店。书店很小,不足二十平方米,依东西墙壁,放置了到棚顶的书架,架子上永远满满当当,中间也垒起一道书墙,足有一人多高,这里堆放的书籍多是成套包装,只在上面散放着三四层新近出版的书籍。每次走过,我都要侧身,伸手才能拿到最上面的书。鉴于空间已如此狭小,店主只好把自己塞进通道最里面的椅子上,轻易不再移动。

书店虽小,书却很全。按说,店里常来光顾多是学生和老师,我算是稀少的第三类,没有明确目标、求购的书籍也是五花八门。在那个网络不太发达的年代,在小店的书架上,我总能翻到中意的,真如淘到了宝,欣喜之下总要奉送一箩筐的溢美之词,店主每次则反夸回来,宾主尽欢。

这让我想起2019年夏天的内山书店。从上海鲁迅故居出来,沿着山阴路,几分钟就到了内山书店。书架上摆放着先生的各版书籍、纪念品,寥寥的几个人,或坐或站,阳光静悄悄地穿过街道,落在先生常坐的藤椅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

只是有一点担心。现代科技已经完全占据我们的生活空间,快捷到只需点下手机屏幕,我们想要的一切,不只是书,都会从天南海北奔过来。这种便捷,把我们变成了网里的鱼。

买书越容易,看书越艰难。这让我有了读书焦虑症。特别是朋友圈里,总有大咖晒出读书成果,有表格,有数据,一月之内,又读了几十本之巨,红绿相间,颇为好看。这令我汗颜。还有一年内读完几百本的大神,这更让我羞愧,以至很久不敢联系。

坐在窗台旁边,安静读一本书,对于我来说,需要鼓起很大决心才行。真的,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对抗世界的喧嚣了。各类公众号推文、某某带你读书、读书APP、各类视频读书,还有,三分钟解锁四大名著、五分钟学通《百年孤独》,各类速成读书淹没了原著,也淹没了手拈书页的馨香。如今,写书的人比读书的人多;看书的人追不上出书的速度。慢慢读一本书,细细品味书中滋味,与书友分享等待和咀嚼之后的回甘、炙热和珍惜,有些像发生在书本里的故事,遥远又模糊。

大学时,最爱泡在图书馆里,自由地阅读燃烧着青春时光。那时的图书馆多小啊,几十排书架,依次耸峙在破旧狭小的空间里,仿佛一尊尊佛,持手而立,等有缘人朝拜,叩问,开悟。“书必须是用来凿破人们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当时逃课去看的书,现在还装在心里。看董宇辉在直播间卖书,《人民文学》瞬间秒空,突然又想起那个热辣滚烫的年代,这应该能掀起一波读书热么?自由的思想、天马行空的想象、无所畏惧的勇气,或许只有时光知道答案。不管怎样,我相信,那些书、那些被千万人读过的文字,会一直在。

黄昏近了又近。夕阳一袭金衣,轻巧地穿过对面楼房前的树梢间隙,给书房和所有事物,集体敷上一层金色面膜。茶香消散,书香渐浓,氤氲着越来越金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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