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与康乃馨

卢春风

好友开了一间花店，我有事没事常去那里闲坐。也许花间一盏茶更有情趣，也许是好友的博学吸引了我。

由于店铺的位置不在闹市，偏于小区临街的一隅，光顾的人不多。每天有三两个顾客上门，赖以维持费用。挣多挣少，好友并不计较。他从教育岗位病退后，有丰厚的工资，开花店仅仅是为了情怀。

今天一大早我就来到花店，整个花店就他一个人经营。顾客虽少，他也闲不着，把花店打理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

我站在窗前，看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

我说：“你有顾客上门了。”

好友：“何以见得？”

“你看，那位时尚的女士，放慢了脚步，正在往店里观望呢。”

“别自作多情了，她不是看室内的花，更不是看你，她是在看玻璃窗上的自己。”

果然，这位女士一边看着玻璃窗里的倩影，一边缓缓地春天般地飘过。

我不免有些失落，直到春光泄尽，才收回神儿来。

好友这会儿冲我讪笑着说：“很多女人，无时无刻地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而完全忽视了内在素质，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当下浅薄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这明明是在骂我，可又喜欢他那直击灵魂的拷问。不觉得是侮辱，反而很受用。或许，是在用他嘴里我所谓的浅薄烘托他的高尚吧！竟然相视大笑起来。

他新进了一批花苗，需要重新分盆、施肥、加土。我说，你去忙吧，顾客我来打点！因为我有几十年的经商经验，这一点他是认可的。

不知不觉时间就临近了中午，他仍然没干完手头上的活儿。这时，一辆出租车戛然停在店门前。从车上下来两位少年，径直走进花店。生意来了，该我露一手的时候到了。

“叔叔，玫瑰花怎么卖的？”

“那要看你想送给什么样的人。比如，送妻子，最好是99朵，久久相依；送给恋人，应该是1314，一生一世；送给心仪的女孩最好是999朵，直击女孩的心灵，永久难忘。”

听我说完男孩搓了搓手，腼腆地问我，999朵的花束多少钱？我说，999朵就不是一束花了，而是一个花园，可供你的爱情无限滋生。不是很贵，却能让你的初恋浪漫无悔，总价是1888元。

男孩听后把刚要伸进口袋里的手放了下来。茫然地看了看同伴：“你有多少钱？”同伴很仗义，“我有600元，是这个月的伙食费。”男孩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总计1355元。男孩为难地看着我：叔叔能不能打个7折。我说不能，一是成本太高，从广州空运来的，二是这个数字太吉祥了。

男孩正为难的时候，同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他拉到一边。怕这笔生意泡汤，我也跟了过去，准备答应他们的要求。却听到同伴说：“你母亲住院的药费，医保不是报销了么？再说刚才来的时候，也看见你爸爸的三轮车空了，菜一定是都卖了。你让你爸爸在微信里转钱不就行了么。就说你要补一门特长课，比如绘画、音乐等课程。”

整个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柜台前。大约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两个少年又来到我身旁。少年兴奋地对我说：叔叔，我就要999朵玫瑰！

此时，我倒是兴奋不起来了，沉吟了一下，问他，“你记得你母亲的生日么？”少年摇摇头。

“母亲节是哪一天？“少年又摇摇头。

我问这些与玫瑰无关的问题，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还是问了下去：“母亲生病了，应该送什么花合适？”少年还是摇头。

我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你最亏欠的是谁？最该送999朵康乃馨的又是谁？”少年无语。

“在你还不懂得珍惜亲情的时候，你对爱情更一无所知。当你懂了，你会觉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荒唐。在你还未博得女孩青睐的时候，最好是选择她生日这一天里最无聊的时刻，送上一枝玫瑰。既不像送999朵玫瑰那样被同学傻傻地笑成土豪，也不会像大家一起送礼物时被忽略，即使没能博取她的芳心，你也没搭啥，你说是不是？”

孩听完，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拿出两元钱给我，我递给他一枝玫瑰。男孩却摇摇头，用手指向了康乃馨，我会意地笑了。

看着两个男孩离去的背影，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我想，我那位清高的好友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得意地回过头去，刚好碰上好友的目光，他那“肃然起敬”的眼神在我脸上足足盯了有30秒，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