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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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裕城
父亲离世后，轻舟与哥哥形同陌路，独自带着两只猫生活。老屋依旧孤独地伫立着，曾经兄弟俩为这几间破旧的屋子争得不可开交，如今动迁无望，哥哥再也没有踏进老屋半步。只有年迈的老猫在这里进进出出，让老屋还残存着一丝生气。
轻舟曾想把老猫也带回家，与它的两只崽崽一起生活。然而，老猫从小由父亲带大，它只想守在那里等待父亲归来。一旦换了陌生的环境，它便不吃不喝以示抗议。无奈之下，轻舟只能妥协，每周回老屋一趟，仿佛重回老父亲的怀抱。
轻舟是个重情的人，老猫生下的崽崽他舍不得送人。他自我安慰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一公一母正好凑成一个‘好’字，一定很旺我。”母猫成年后，他带它做了绝育，生怕两个小家伙做出有悖伦理的事情，也让小公猫维持作为男子汉的尊严。
两个小家伙似乎明白主人的良苦用心，和谐地生活着，有时还能一起回老屋看看妈妈。对于“猫生”来说，这是何等的幸福，轻舟甚至有些羡慕。
最近两天，小公猫在猫砂盆里呆得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更是反常地拖着长音“喵喵”叫着，仿佛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从前每天早上，两个小家伙就像闹钟一样，只要轻舟一睁眼，它们便在他周围跳来跳去，时而凑近闻闻他的脸，时而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有时轻舟故意不理会，它们便安静地趴在他身边，不过三秒便忍不住娇嗔地叫着。日复一日，轻舟乐在其中。
然而，今天早上两个小家伙异常安静，让难得睡个安稳觉的轻舟感到不安。小母猫趴在床头，眯着眼睛，时刻观察他的动向。
轻舟径直走向卫生间，发现小公猫靠在洗衣机的排水管上，发腮的大脑袋显得格外沉重。他拿来猫罐头和猫条，但小公猫依旧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叫着。小母猫闻声赶来，在轻舟腿上蹭来蹭去，仿佛在哀求它救救哥哥。
轻舟赶紧拿来猫包，急匆匆地背着小公猫出门。打开车门的瞬间，他看见小母猫蹲坐在窗台上，直直地目送着他们。
根据网上的信息，轻舟猜测小公猫可能是“尿闭”或“结石”。然而，到了宠物医院，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你家的猫是急性肾衰竭，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一连去了几家宠物医院，小公猫被彻底宣判了死刑。
轻舟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听信楼下大爷的话，及时给小公猫导尿，或许不会发展到肾衰竭的地步。
折腾了几个小时，小公猫更加虚弱了。轻舟抱着它上楼，抬头看见小母猫蹲坐在那里，直立着身子，两只前爪趴在玻璃上，脑袋用力地往外蹭。开门的瞬间，小母猫兴奋地跳起来，轻舟看到，早上出门前给的猫粮和罐头一口它都没动。
轻舟突然想到小时候，哥哥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就像现在两只小猫一样。
安顿好小公猫后，轻舟独自来到河边。当年得知父亲得了胰腺癌，已是晚期，他在这里哭了很久。他不甘心，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从死神手中夺回父亲。
四个月的时间里，父亲忍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他多留在世上一日，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有些许安慰。最后，父亲一次次恳求：“儿子，咱们别治了，让我早点走吧，我太遭罪了。”主治医生也对轻舟说：“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让患者走得有尊严，弥留之际我们不会参与抢救，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的轻舟久久不能释怀。由于特殊原因，他没能带父亲尝试民间偏方。如今，陪伴自己的毛孩子面临同样的选择，这一次，他决定给小公猫安乐死。
人要有尊严地活着，动物也一样。
轻舟趁着老猫外出，将小公猫安葬在老屋的大槐树下，也算让妈妈和孩子彼此陪伴。
回到家，他看到小母猫落寞地趴在那里，轻舟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突然对过去几年发生的一切都释然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那张泛黄的协议，眉头赫然几个大字“放弃继承”异常醒目。他试着拨通了哥哥的电话，还没等开口，电话那头传来哥哥急切的声音：“老二，你咋哭了？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