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阳光悄然溜进房间,轻柔地抚上我的脸。我从睡梦中缓缓转醒,伸手一探,身旁的妻子已经去上班了。整层楼被静谧紧紧包裹,唯有猫咪在屋内活力满满地窜来窜去,还时不时“咪呜咪呜”叫上几声,那模样,像极了想拉着我倾诉一番。窗外,鞭炮声时不时炸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雾霾厚重,近处的楼宇都隐在朦胧里,轮廓模糊。人们都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与欢乐中,可我却在这热闹里,心头涌起丝丝孤寂。
本来和女儿约好去秦岭顶游玩,可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了,她还在房间里睡得香甜,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百无聊赖之际,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陕北那片魂牵梦绕的黄土高原。记忆里,正月初三的村庄被皑皑白雪严严实实覆盖,像一个纯洁的冰雪王国。天还没全亮,婆姨们就早早起身,抱着柴火匆匆走向厨房生火做饭。她们穿上平日里压箱底的新衣裳,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还仔细地抹上擦脸油,准备迎接着前来拜年的亲戚。
炊烟袅袅地升上天空,在村子上空悠悠飘荡,那袅袅烟雾里,似乎都藏着年茶饭的诱人香气。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微风里轻轻晃动,为节日添了不少喜庆。鞭炮声接连不断,噼里啪啦地响着,瞬间打破了村庄的宁静。那清脆的声响惊得树上的喜鹊扑棱棱乱飞,村里的狗也跟着汪汪叫起来。晚辈们见到长辈,赶忙弯腰,恭恭敬敬地作揖,嘴里说着“康健”等祝福的话。长辈们满脸慈爱,伸手摸摸晚辈的头,笑着说:“你们都乖。”平辈们见面,也都热情地握手,互道“新年好”。
母亲总是家里起得最早的那个人。天刚蒙蒙亮,她就开始忙碌起来,“高宏,你上房顶把丸子、烧肉、炸土豆……给妈拿下来,今天咱吃扁食粉汤。”我立马应道:“好嘞,妈!”扁食粉汤可是我的最爱,尤其是那丸子,光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哪怕丸子冻得硬邦邦的,我也忍不住先往嘴里塞几个。母亲早已和好面,嫂子在一旁熟练地擀着面皮,大哥说:“给扁食里包几个硬币,看看谁能吃到。”父亲嘴里叼着烟锅,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慢悠悠地说:“你妈最有福气,往年都是你妈先吃到。”猫咪则懒洋洋地趴在父亲脚边,惬意地眯着眼打盹。
侄子、侄女在热乎乎的炕上你追我赶,抢着糖果和花生,嬉笑打闹个不停。二姐手脚麻利地往锅里下扁食,不一会儿,窑洞里就弥漫着扁食粉汤那浓郁的香气。一锅红绿相间的扁食粉汤出锅了,红的是母亲年前特意为过年炝粉汤腌制的西红柿,绿的是干芹菜叶,色香味俱全。父亲在一旁叮嘱我:“高宏,你吃完饭,跟你姐用架子车把你奶奶拉下来。”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算起来也过了五十二 个春节。在他乡的日子里,即便能吃到各种美味佳肴,可我始终忘不了母亲亲手做的那碗扁食粉汤。与亲人相聚,热热闹闹地吃着团圆饭,那才是过年该有的温馨模样。
父母已经离世多年,可昨晚,我竟在梦里回到了老家,和他们围坐在土炕上过年……
除夕下午,我和女儿特意跑到海鲜市场,挑了活蹦乱跳的虾和鲜活肥美的桂鱼。妻子也大展身手,做了满满一桌子的炒菜。面对丰盛的年夜饭,我却想起了母亲做的那碗扁食粉汤,那是我记忆深处最温暖、最难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