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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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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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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布鞋

在二十岁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我从未穿过商店里售卖的鞋。每当看到同龄人穿着锃亮的皮鞋,心中满是羡慕。而我,穿的一直都是母亲亲手纳的布鞋。那一双双布鞋,承载着我童年与青春的记忆,编织进了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忙碌的。但即便生活的琐碎如麻,她也总会抽出时间,坐在那一方矮凳上,专注地做着布鞋。母亲做布鞋的过程,是一场充满爱与耐心的仪式。她精心挑选出最结实的布料,将层层布用糨糊仔细地粘贴在一起,然后放在炽热的太阳下晒干,家乡人把这叫做“打背子”。晒干后的“背子”硬挺而有质感,母亲再将它剪成鞋底大小的形状,也就是“阔鞋底”。接下来,便是最考验功夫的纳鞋底。母亲用搓好的细麻线,一针一针地穿过鞋底,那针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每一针都凝聚着她无尽的心血。母亲纳鞋底的动作十分优雅,她指头戴着顶针,在纳鞋底之前,总会习惯性地把针在额头的头发上一划,年幼的我不懂这是为何,如今想来,大概就像父亲干农活前往手里吐唾沫,是为了让动作更顺畅、更带劲吧。

黄土高原的冬夜,别有一番韵味。一轮弯月高悬天空,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窗外,狂风如一头狂怒的狮子,呼啸着、咆哮着,而窑洞里却温暖如春。炕桌上,煤油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我头枕在母亲的腿上,听着她纳鞋底发出的“嗞嗞”声,那声音宛如一首优美的音乐,伴我入眠。父亲坐在一旁,旱烟锅一明一灭。“你不能少抽点。”母亲轻声责怪着。“抽完这一锅就不抽了。”父亲应道。母亲又开始唠叨:“你也不出去,想点办法挣点钱,家里快连买油的钱都没有。”父亲无奈地叹口气:“天寒地冻的,你让我到哪里去弄钱。”“人家韩大个子,一到冬天不是倒羊毛,就是贩卖粮食……”母亲的话语里,满是对生活的期许与无奈。

家里姊妹众多,母亲有时也会忙不过来。我是家中最小的,那时的我还不懂什么是好看漂亮,常常穿着二姐穿过的旧鞋。母亲给大姐、二姐做的鞋用的是花布,我穿着那些鞋出去玩,小伙伴们总会笑话我穿女娃的鞋。一到夏天,我干脆连鞋也不穿,光着脚丫在山间田野里奔跑,脚底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雷雨过后,我最喜欢和小朋友们在村前的草滩嬉戏,脚心被柔软的草挠得痒痒的,舒服极了。可有时也会乐极生悲,不小心被碎玻璃碴子刺破脚心,钻心地疼。

上中学时,我依旧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去上学。那柔软的鞋底,舒适的鞋面,就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包裹着我的双脚。无论走多远的路,都不会觉得累。而且,母亲总是根据我的脚型量脚做鞋,大小恰到好处。

时光匆匆,我渐渐长大,来到了繁华的西安。在这个充满时尚气息的城市里,我开始追求那些流行的运动鞋和皮鞋,母亲的布鞋被我遗忘在了角落,甚至一度觉得它土气。然而,在外面的世界摸爬滚打,经历了无数的疲惫与挫折后,我才惊觉母亲的布鞋是如此珍贵。那看似土气的布鞋里,满满的都是母亲对我的爱。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着她对我的祝福与期望,是家的温暖,是母爱的象征。穿上母亲的布鞋,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的脚是汗脚,尤其是夏天,一天下来,双脚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脱鞋,那味道令人难以忍受。妻子总是无奈地提醒:“洗脚水就在门口。”这时,我就无比想念母亲做的布鞋,它吸汗、不臭脚,穿着无比舒服。可是,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的布鞋,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它带着母亲的温度,带着家的味道,即便时光流转,也永远留在我的心间,成为我对母亲、对童年最温暖的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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