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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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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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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赶集

我的家乡,坐落于陕北的黄土高原之上,地处白于山区,村名唤作大沙湾,与张献忠的故乡毗邻而居。这里山大沟深,仿若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封闭落后,交通极为不便。生活于此的农人们,每日在黄土地上辛勤耕耘,日子过得苦焦。在山里劳作的时光漫长而寂寞,于是,有人便吼起信天游,那高亢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大红果子剥皮皮,人人都说我和你,其实咱俩没关系,好人担了个赖名誉……”与此同时,也有人掐着手指头,满心期盼地算着赶集的日子是否已到。

赶集的日子,仿佛是这片土地上的盛大节日。旭日刚刚在东方露出鱼肚白,阳光轻柔地洒在黄土地上,人们便早早地在家里吃过饭,如同山涧积蓄已久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郝滩镇上。一时间,郝滩镇热闹非凡,仿佛一幅鲜活的民俗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集市上,各类摊位鳞次栉比。有卖农具的,那些犁耙、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向人们展示着农具的坚固与实用;卖小吃的摊位前,香气四溢,摊主们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吼叫成一坬声,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而牲口贩子们则在衣襟下捻码子,他们神情专注,用只有彼此能懂的方式讨价还价,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暗藏着生意的玄机。公路两边,人群熙熙攘攘,堵得水泄不通,汽车、驴车都被挤得寸步难移。再看那些婆姨女子,脸洗得光个蛋蛋的,还特意抹了一层厚厚的粉,然而没过一会儿,在阳光与汗水的“洗礼”下,便面目全非,如驴粪蛋上下了霜一样。还有年轻后生们,头发梳得油光油光的,简直能滑倒苍蝇,他们双手背后,眼睛滴溜溜乱瞅,时不时还对哪家的婆姨女子品头论足,脸上带着几分俏皮与羞涩。高音喇叭里放着流行曲,激昂的旋律与集市上的喧嚣交织在一起,整个街道像一锅烧开了水,沸腾不止。

记得那时,我怀揣着父亲给的几毛钱,如一只欢快的小鹿,在人群里兴奋地乱挤。看到摊位上摆放得水灵灵的西红柿、鲜嫩嫩的小瓜,便迫不及待地与摊主讨价还价。好不容易谈好价格,也顾不上洗,便直接塞进嘴里。那滋味,香甜可口,瞬间在味蕾间绽放,让人回味无穷。与现在的西红柿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如今的西红柿吃到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咬起来硬梆梆的,寡淡无味,全然没有儿时那种直击灵魂的香甜。还没等西红柿、小瓜完全下肚,那诱人的炒面香又将我吸引,我赶忙钻进街边的食堂,要上一份炒面。那炒面的香气,至今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母亲在世时,常常笑骂我,说我这辈子光吃都要吃穷了。母亲每次去赶集,从来舍不得下馆子,最多在街边买两个西红柿或是黄瓜,常常饿着肚子回家。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自己却默默忍受着生活的艰辛。

红日渐渐西坠,晚霞如诗如画地晕染着天空。赶集的人群再一次像洪水一样流向了四面八方。人们各自怀揣着一天的收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怀里有抱着猪娃的,那猪娃“哼哼”地叫着,仿佛也在分享着主人的喜悦;手里捏着两把韮菜的,那翠绿的韭菜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坐在驴车上的人们,一路谈论着家长里短。“人长的本本分分,是咱庄稼汉的人,就是屁股大。”“唉,这你就不懂了,屁股大好生养娃娃……”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在夕阳的余晖中,飘荡在回家的路上,成为了这片黄土地上最温暖的声音。

记忆中的赶集,不仅仅是一场买卖交易,更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它承载着故乡的风土人情,承载着浓浓的亲情与乡情,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永远镌刻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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