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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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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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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故乡

梦与故乡,总是相连的。不信?看一看古人的诗词就明白了。

李白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商隐说:“君问归期未有时,巴山夜雨涨秋池。”柳宗元说:“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王安石说:“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其景,其思,其感……情意绵绵,思绪蒙蒙。有望断天涯路,不知路在何方。有一腔爱恋,又无从寻觅。奈何!奈何!举不胜举,数不胜数!

古往今来,古人如此,今人岂不如此?

秋色渐浓。在收获的季节里,一丝绵绵的思绪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进入梦境。这个梦,就在城外的那个乡村。这个乡村,便是我的故乡。

那个小村庄,是一脉相承的一个大家庭,20多户,130多口人。几排草房,坐北朝南,错落有致地簇拥在一起。北部是一片岗坡,像是村子的靠山。东西南三面,四五口长方形的大水塘,呈U字形摆开,几乎就是村子的一道防水壕沟。壕沟之外,东西两侧是开阔的农田,绿色葱茏,稻谷金黄。南面……

大约在200多年前,祖先们看中了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便选择在此落脚。是否风水宝地?我不做评论。村子的南北各有一个镇子,南为烧脉岗,北是城西桥。还有两条河:梳头河、苦驴河,都是有故事的。

烧脉岗,以及烧脉岗南侧的红土山,传说是大明朝的刘伯温斩杀狂龙时,龙血浸湿了山土,才成为红土山的。刘伯温的斩龙刀碰上石头,溅起的火花将一条土坡烧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岗,烧断了狂龙的根脉,保证了朱元璋这位真龙天子没有了威胁。被大火烧过后的那个土坡荒岗,便是烧脉岗。

城西桥,一座古镇。两条河,一条与村子相连,一条与镇子有关。

南面。我们村子的南面就是梳头河,弯弯曲曲的,自西边的紫蓬山脚下而来。河面不宽,河水不深,有砂石垫底的地段,水清如碧,可见游鱼。也有杂草丛生的那一片,鸟多,草肥,像是一块绿洲。

梳头河名气不大,来头却不小,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说天上的七仙女在此嬉水,飞天时有一位仙女落下了一把梳子。这把梳子,在河面上飘呀飘呀,飘了好几里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凝聚成了一个大湾,似湖非湖,紧傍着我们村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们就给这条河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梳头河。

苦驴河,发源于紫蓬山脚下的江淮分水岭地区,在我们村子北面约五里地的地方绕了一个大大的湾,又沿湾而下,在一个叫泗洲的地方,与梳头河相汇,成为派河。

为什么叫苦驴河呢?早年间,人们长途运输货物,大多让毛驴驮着走。驮了一身货物的毛驴,经过苦驴河,要涉水爬坡,累得毛驴直喘粗气,甚至发出苦累的叹息。故,人们给这条河取名为苦驴河。

梳头河、苦驴河,归了派河后,继续向东,直奔巢湖而去。到了上派那儿,河面变得宽了,河水流得缓了,就有了船来舟去的航行之便。上派是一个大镇子,往下还经过两个小些的镇子。一派之水,流经之处,也就有名了,便是上派、中派、下派。

苦驴河北岸,就是城西桥那个镇子。河上有桥,名曰城西桥。这城西桥可有年头了,是从历史的脚步中穿梭而来的。

据说,城西桥建于三国东吴赤乌年间(公元238~251年)。三国时期,合肥是曹魏的势力范围,又是与东吴对抗的战略前沿,连年战争,时有摩擦,能够修建桥梁,实属不易。是为战争服务?还是民生所需?皆有可能。建桥时,因为造桥的主人以身垫桥,导致造桥的石头剩了一块无处安放。就有人动了心思,用这块剩石做碑,刻上三个字:剩石桥。这个名字,就是城西桥最早期的名称。沧海桑田,时光飞逝。到了民国初年,桥还在,却破败不堪。做过民国执政的段祺瑞先生,曾在桥南的大陶岗村度过了童年的岁月。他发达了,特捐了一笔巨款,重新修桥。桥修好了,不好再叫剩石桥,却又无名可选。桥坐落的地方,便是合肥城的西面,这才取名为城西桥。桥,叫城西桥。镇子,也叫城西桥。

我的少年时光,都留在故乡的小村子里。放牛娃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梳头河。一帮放牛娃,十来岁的顽童,不懂事,却知道较劲。牛在河滩上吃草,娃们骑在牛身上,或玩或睡,自得其乐。牛吃饱了,娃们的战争也开始了。瞬间,娃们成了骑士,驱赶着牛在河滩上赛跑。可惜,那头老牛,即便无病,却不敌年轻的牛。任骑士怎么拍打着牛的屁股,牛的四蹄都跑野了……每次,这位骑士都是孙山,很是不甘。牛老,骑士不老呀!

村子里的人们赶集,先去烧脉岗。烧脉岗规模较大,生意的行当较全,买卖极为方便,自然是赶集的首选了。

20世纪70年代初,城西桥成立了人民公社,有了“国营三站”,也有了各种各样的买卖,集市便兴旺了起来。更重要的是,村子从烧脉岗人民公社划到了城西桥人民公社,行政区划的变化,使得人们赶集的方向也跟着变化了。

很小的我,偶尔也会去赶集,买个油盐、火柴什么的。当然,买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去城西桥逛一逛。

城西桥,镇古,集却不大。人民公社的两排平房,建在镇子的北面,坐北朝南,带着泥土的气味,整齐有序,自有一番气象。人民公社的背后,便是新开的一条街。街也是南北走向,不到1000米的长度。街两边的供销社、邮局、信用社、合作商店、食品站、饭店、医院、农具厂、榨油厂等企业与住户,都是砖瓦结构的小平房。红砖、黛瓦,清新而又高耸。街上是石子铺成的路面,两边没有栽树,却傍着房屋修起一道矮墙,既是房屋墙脚的护坡,又可以行人,可谓一举两得。

清晨,我跟随着伯伯叔叔们的队伍,向城西桥赶去。去城西桥,先要经过城西桥。城西桥不仅古老,还很壮观。三孔的石桥,中间一大孔,两边两小孔,远看如同一个品字的形状。桥面为长石板铺成,石板平整,角对角,缝对缝,齐刷刷的像是一块整板。却因为年头久了,石板上有很多坑,也掉了好多角,有些残损。桥面的两边有护栏,也是用石条砌就的,有图案,有线条,非常的有趣。桥头的四个角落,有四眼石井。据说这四眼井,是四种颜色的水,却都是一样的清澈,一样的甘甜。我看到桥时,只剩东南角的一眼井还在,是清澈的水,是城西桥古镇人民的生命之源。

我在街上的人流中穿梭,到供销社买上半斤煤油,就得往回赶。偏偏,要经过饭店的门口。饭店不大,店堂也就是三间屋子的空间,摆满了一张张方桌子。我打门口向里头一瞥,桌子边上坐满了人,都在吃点心呢!那个时期,吃是很简单的,也就是油条、狮子头、粑粑,还有稀饭、面条等。价格很便宜,狮子头只要3分钱一个。对于我这样的农家小子来说,就是天价了。我很想吃点心,点心的香味已经馋出口水来了,也只能望一望,吞咽一撮口水,默默地离去。

16岁那年,我辍学去城西桥人民公社打工,领到第一个月18元的工资,便迫不及待地去饭店吃了一顿点心。那是冬月的一个早晨,饭店的门被一股油烟气夹杂着锅上喷出的热气给封锁着,我一闪身便钻了进去。站在柜台边,冲着女营业员叫道:“给我5个狮子头!”狮子头盛在一只小窑锅里,不要筷子不要水,五根手指一拢,狮子头已入口了。狮子头哟,我只是听说过,就是……一个狮子头跟我的拳头差不多大小,黄黄的颜色,一丝丝重叠在一起的皱褶,不吃都觉得诱人心魄了。

我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上一口,一个狮子头差不多就咬掉了三分之一。咬开了,才看清楚里面是稍白泛黄色的面,像棉花似的,好软和,有香味,非常可口。我咬下的第一口,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下去了。一口气,5个狮子头下肚了,却没有饱腹的感觉。又要了5个,没费事吃完了3个,吃到第9个的时候,肚子是感觉饱了,嘴还是很馋,一股劲全吃了,肚肚皮才真正地坚挺了起来。这顿吃,没有停歇,没有喝水,仿佛是一头饿疯了的老虎,居然吃下了比它身躯大得多的一头牛!

18岁那年,我离开了故乡的那片土地。故乡的天是蓝的,故乡的土地是绿的;故乡的河流村庄,庄稼鸡犬,一切的一切,近似原始,却又纯粹古朴,既蕴藏着无穷的活力,又展示着无限的希望。

转眼间,我从少年幻化成了老年,故乡已从乡村转变为合肥城市的一部分。只不过,故乡还保留着一份乡土的气息与清纯。在举国上下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我的故乡也紧跟步伐,乘风而上。近几年,国家实施南水北调工程,其江淮大运河的合肥段,就是出巢湖,依托派河、苦驴河,自南向北推进的。

派河、苦驴河,需要截弯取直,需要拓宽固堤,需要建设一大批的项目。我故乡的小村子,连同好大一片的村庄都拆迁了。最关键的是,坐落在苦驴河上的千年古桥——城西桥也拆除了。

城西桥,不仅是一个地域的标志,更主要的是承载着太多的历史与文化。一旦折拆了,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好在建设部门采取了很好的解决办法,将古桥一块砖一块砖地拆,打包封装,迁移到合适的地方,原样恢复,让古桥成为永久的记忆。

我一手带大的大宝贝孙子,都是小学六年级的美少年了,还跟我亲密得如同哥们。小家伙,从小就喜欢听我讲故事。我很少讲书本上的故事,就讲故乡的人和事,就讲故乡的河流村庄,就讲城西桥的往日今昔。

听说城西桥拆了,大宝贝孙子叫道:“爷爷,我还没去看过呢,倒没了!”

我说:“没事,待重新修好了,我一定带你去看。”

有一天,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城西桥古桥已复原,还说了具体地点。瞬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便跟大宝贝孙子说了,他叫道:“爷爷,我要去看!”

秋月里的一个星期天,我开着车,带着大宝贝孙子去看城西桥。按照搜索到的信息定位,倒也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大蜀山南侧的一段河流。这段河的河面很宽,河中间有一道墙,墙的高度,正好遮住了墙那边的半个河面。消息说,城西桥古桥就建在这里,还将建一个展览区,供人参观游览。我们在河北岸的堤上反反复复地走了几个来回,就是找不到古桥。

大宝贝孙子叫道:“爷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没有桥呀!”

我也纳闷,不是说建在这里吗?怎么没有呢?

经打听才知道,桥正在建,还没建好,就在河中间的那道墙外,看不见而已。

我笑着对大宝贝孙子说:“待建好了,我们再来看!”

不由得,我心中泛起了阵阵的高兴与快乐之情。因为,城西桥古桥还在,就意味着故乡与故乡的历史文化还在!

我的梦醒了吗?没有!

我也写过几首怀念故乡的诗,比如组诗《七律·故乡吟》的第一首:“别过翻腾那顷桑,轻风不忍隐迷藏。田畴变作楼和宇,街巷凝成岛与廊。未辨东西黄草垛,难寻上下小鹅塘。分离似是年前事,感慨无言梦故乡。”

我的诗,说是诗,实质只是文字的堆砌与重叠。无论怎么说,我把梦浸润在诗里,我把思绪寄托在文字之间。怀念是真的,情感也是真的。

我坚信:我的梦犹在!我的故乡永恒!

2024年11月12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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