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俊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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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那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流传着一句质朴的农谚：“立了春，赤脚奔。”乍一听来，在立春时节那依旧带着丝丝寒意的微风中，真要赤脚奔跑，未免有些夸张，可细细咂摸，其间却真切地道出了乡村人祖祖辈辈对“人勤春来早”这句古训的笃定信奉。那股子恨不得立刻投身田间农事的热切劲头，如同燃烧的火苗，任什么霜寒料峭、冷风嗖嗖，都无法阻拦。
当立春的第一缕晨曦，宛如轻纱般缓缓揭开夜的帷幕，叔伯们的吆喝声便已然在村落间悠悠回荡。他们精神抖擞地吆喝着家中那老黄牛，宽厚的肩膀扛起犁耙，大步流星地向着东坡的田野迈进。老黄牛迈着稳健的步伐，厚实的脊背在微光的轻抚下，有韵律地起伏着，一步步稳稳当当，似是知晓此刻使命重大，不容懈怠。犁耙过处，那沉睡了一整个寒冬的泥土，仿若从悠长的梦境中被轻柔唤醒，乖乖地翻起层层浅褐色的波浪，悠悠散发着大地苏醒后的第一缕清香，那是生命最初始、最纯粹的气息，混合着昨夜霜露的润泽与泥土深处的质朴，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他们手中的扎辫，随着有力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偶尔不经意间轻戳在犁耙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恰似在给默默奋进的黄牛打着激昂的鼓点，恨不能将全身的每一分力气，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到这春耕的开篇乐章之中，只为犁得再深一些，让未来的每一株禾苗都能扎根稳稳，向着苍穹茁壮成长。
黄牛的步伐，稳健且有力，蹄子踩在松软潮湿的土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奏响一曲专属于春天的序曲。叔伯们紧随其后，手中的犁耙深深插入泥土，那些翻起的土块，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仿若大地惺忪睡眼初睁时，眸中透出的希望之光。偶尔，老黄牛会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啃食几口田边新冒头的嫩草，那模样像是在忙里偷闲，享受这春日的馈赠。叔伯们也不恼，不催促，只是带着宠溺，轻轻拍了拍它的脊背，感谢这位相伴多年的老伙计，不辞辛劳，岁岁年年。田间的空气中，此时弥漫着泥土被翻搅后的芬芳，丝丝缕缕，与嫩绿青草散发的清新气息相互交融，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上一口气，仿若要将这春天的馈赠收纳进肺腑。
不多时，田间地头渐渐热闹起来，施春肥、理墒沟的农人们，身影穿梭在麦田与菜地之间，忙碌不迭。他们或弯腰，轻撒肥料，那动作轻柔又精准，似在播撒希望的种子；或俯身，专注地仔细清理沟渠，确保春水畅流，润泽每一寸土地。忙碌的身影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构成一幅绝美质朴的春耕图。女人们也没闲着，直起腰杆，抬手轻轻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稍作休憩后，便开始搜寻那油绿绿的荠荠菜。她们手持小巧的铲子，目光在草丛间来回梭巡，一旦锁定那一抹鲜嫩的绿意，便小心翼翼地将荠菜连根挖起。荠菜叶上挂着的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晶莹光芒，根须还带着湿润的泥土，那股子鲜嫩劲儿，活脱脱就是大自然馈赠人间的珍馐美馔。不多时，竹篮里已满是绿意盈盈，她们笑意盈盈，满载而归，心中已开始谋划，要如何把这春天的味道，用一双巧手精心“卷”藏。
而此时，城里的菜市场亦是春意涌动，缤纷热闹。做春卷皮的摊位前，顾客们自发地、井然有序地排起长龙，仿若一条条蜿蜒的春溪。摊主手法娴熟得如同绝世高手，面团在他手中几经辗转、拉伸，眨眼间，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便脱手而出，摊在案板上近乎透明，甚至能隐隐映出案板的木纹。一旁摆放着的荠菜，根沾泥土、叶带露水，绿油油、水灵灵，格外养眼诱人。守摊人脸上挂着春天般的笑容，声音脆生生地招呼着：“随便抓，这刚从麦田里挖的野荠菜，鲜着呢，让大伙尝尝春味儿！”那热情劲儿，仿若要把整个春天打包，分送给每一位过客。
菜市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浓郁的春天气息。摊位上，新鲜的蔬菜琳琅满目，绿意盎然，菠菜、韭菜、芹菜，每一片叶子都仿若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声音此起彼伏。顾客们面带笑容，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目光在各类食材间游走，挑选着心仪之物，手中的袋子渐渐装满。孩子们在摊位间嬉笑奔跑，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仿若春日枝头欢唱的鸟儿，让整个画面愈发鲜活。
说起立春吃春卷，这习俗源远流长。“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每至此时，这句诗便如同春日的微风，悠悠拂过心头，牵出丝丝缕缕的往昔回忆。家人围坐，暖融融的灯光洒在摆满春卷的桌上，温馨满溢。家中，女人们洗净荠菜，嫩绿的叶片在水中舒展，仿若重生。切碎后，与新鲜豆腐、炒鸡蛋相拌，豆腐嫩滑如脂，鸡蛋金黄灿烂，撒上少许盐，淋上芝麻香油，轻轻搅拌，瞬间，清香四溢，香气扑鼻。备好馅料，取一张春卷皮，轻轻一抖，薄皮在空中展开，恰似一片轻盈的羽翼。女人们指尖灵动，舀一勺馅料置于皮上，三两下卷动，细长如银条的春卷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油锅已热，热油翻滚涌动，似在欢呼雀跃迎接春卷的到来。春卷入锅，刹那间，“滋滋”声响彻厨房，热油紧紧包裹春卷，煎炸间，银条逐渐蜕变，幻化成一根根闪耀的“金条”。夹一根出锅，轻轻一咬，外脆内嫩，层层口感在齿间绽放。初尝，是面皮的酥脆，仿若春日清晨踏碎的薄冰；再品，荠菜的清香裹挟着豆腐的嫩滑、鸡蛋的醇厚汹涌而来，仿若瞬间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味蕾。
一根根春卷装盘，层层堆叠，宛如一座精巧的塔，承载着春日的希望与美好。一家人围坐桌前，笑语晏晏，你取一根，我拿一根，轻轻咬下，眼中满是春色流转，口中春味回旋，心间春意荡漾。家人们相聚于此，共享这美好时光。每一口春卷，都是在品味春天的气息；每一次咀嚼，都似在与万物共生共荣。
在这春意盎然的时节，春卷已然超脱美食范畴，化作情感的坚实寄托。它承载着人们对春天的炽热眷恋；对美好生活的执着向往；对未来岁月的殷切期盼。让我们一起品味春卷的美味。让春卷的香气，伴随着春天的脚步，走进每一个家庭，温暖每一个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