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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俊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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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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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韵逐梦绘锦绣

在时光的素绢上,每一次背上行囊、奔赴远方,无疑都是一场与山河的倾心热恋,用脚步去丈量大地的宽广,以镜头捕捉灵魂的震颤。值此清明节前夕,镇平县摄影家协会的八位同路人,宛如怀揣火种的逐光者,决然踏上这场横跨七省、绵延三千多公里的采风征途,向着那被霞光加冕的摄影圣地——福建霞浦汹涌奔去,开启了一场如梦似幻、镌刻灵魂的绮丽冒险,矢志将沿途的山川湖海、烟火人间,尽数封印于方寸胶片之中,编织成一曲动人心弦的自然诗篇。

    ( 一、)

车轮辘辘,碾碎豫西南清晨的薄露,镇平的八位摄影逐光者,怀揣炽热梦想,如虔诚朝圣者一般,将镜头毅然对准天际线那一抹微光。黎明前,最后一颗星子仿佛不舍的眼眸,悄然坠入行囊,旋即,满载器材的越野车向着东南方呼啸而去。   当武夷山的轮廓宛如仙境奇景,缓缓从晨雾轻纱中浮现,群山好像身披丹霞铠甲、腰束云雾罗带的巨人,威风凛凛地矗立天地之间。九曲溪恰似造物主遗落人间的绝美翡翠项链,十八弯澄澈水色于黛色峰峦间时隐时现,恍若一场神秘的捉迷藏,引得人想要一探究竟。

竹筏悠悠划破碧波,艄公手中撑杆真像灵动的画笔,轻巧搅碎倒映的云影,筏工那略带沙哑却饱含韵味的嗓音,讲述着玉女峰与大王峰亘古不变的千年守望,恰似在吟诵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却怜昨夜峰头雨,添得飞泉几道寒”,抬眸处,山间飞瀑恰似银河倒悬,水花飞溅,凉意扑面而来,好似能洗尽尘世铅华;“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正沉醉间,竹筏转过第五道弯,惊起一群白鹭振翅掠过水面,带起的气流让两岸茶树簌簌作响,酷似在热烈鼓掌。

抬眸望去,茶农们身背竹篓,沿着蜿蜒石阶拾级而上,指甲缝里沁着青叶独有的汁液,采摘时的“簌簌”声响与山涧潺潺流水和鸣,恍惚间,颇似远古的采茶调穿越悠悠时空,袅袅而来。

行至白云禅寺,晨钟訇然,震落松针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僧袍拂过青苔石阶,仿若扫去尘世纷扰。大殿檐角的铜铃在山风轻抚下,“叮叮当当”私语不停。香炉升起的袅袅烟迹,仿佛在空中精心绘就神秘梵文。老住持枯瘦却有力的手指缓缓捻动菩提珠,诵经声与山雀欢快的啁啾交织缠绕,编织成一曲通彻天地的天籁经纬。禅房后那株古茶树,枝干颇似龙蛇蜿蜒盘踞,逾千年而不衰,新抽的芽尖恰似翡翠雕琢,凝萃着醇厚的武夷岩韵。茶灶间,松柴“毕剥”作响,欢快燃烧,铁锅里的青叶在茶师掌心翩然翻飞起舞,杀青时四溢的焦香与山间草木清新气息相融,就像酿成一坛令人醺然欲醉的琼浆玉液,未品已醉三分。

     ( 二、)

挥别武夷山,奔赴霞浦,那是心底魂牵梦萦的光影伊甸。

当晨曦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的浓稠,霞浦的滩涂,宛如一头沉睡许久的巨兽,在黎明前的静谧中缓缓惺忪苏醒。潮水仿佛羞怯的精灵,悄无声息地退去,只留下一道道神秘的纹路,恰似巨鲸在深海中遨游时,用它那庞大有力的尾鳍划过,留下的深邃划痕,让人不禁对这片海域之下潜藏的力量心生敬畏,仿佛每一道纹路都藏着大海的秘密。

北岐村的紫菜架,整齐而威严地排列在滩涂上,像是上古沙场严阵以待的威武军阵,沉默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似乎在向人们宣告着渔民们与大海的抗争史。晨光恰似一位深藏不露的神奇画师,在云隙间悄然窥探,只等那最佳时机。刹那间,光芒穿透云层,如同一束束金色的利箭,射向大地。亿万根竹竿,瞬间被点亮,仿佛披上了熠熠生辉的金甲,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似是在向晨光致敬。

赶海的渔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踏入滩涂。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淤泥,每一步都带着坚定与力量,仿佛脚下的淤泥不是阻碍,而是通往希望的通途。胶靴陷落的瞬间,泥水飞溅,那一个个脚印里,如同盛满了细碎的金芒,宛如大海馈赠的珍宝。渔民们手中的耙子,在滩涂上轻快地划过,留下的痕迹,恰似五线谱上灵动跳跃的音符,与海浪的拍击声、海鸟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专属于大海的晨曲。他们弯腰劳作的身影,在光影的映照下,被拉得修长,颇似一幅幅流动的剪影,定格在这金色的滩涂之上,人与自然的和谐奏鸣,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一会儿,朝阳仿若一颗积蓄了整晚力量的金球,豪迈地跃出海平面,刹那间,万道金光洒向大地。整片滩涂瞬间沸腾起来——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银鳞闪烁跳跃,似是大海洒下的一把把碎钻;紫菜架被朝阳拉长的幽影,投射在滩涂上,好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渔人弯腰劳作的剪影,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他们或抬手,或俯身,动作娴熟而流畅。在摄影师们密集的快门声里,这一切都被凝固成一曲光与影的交响诗,成为了大海馈赠给世人的绝美乐章。 东壁村的黄昏,无疑是艺术大师倾尽心血的杰作。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画布,被落日这位豪放的画师打翻了调色盘,将云层熔成滚烫的铁水,肆意倾倒进蜿蜒的海湾。那浓烈而炽热的色彩,红得似火,橙得如霞,黄得像金,交织在一起,晕染出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

归港的渔船,一艘艘乘风破浪而来,恍若一把把锐利的利刃,犁开那被夕阳染成鎏金的水面,船头溅起的白色浪花,如同骏马奔腾时飞扬的鬃毛。船行之处,惊起一群群鱼群,它们仿若银色的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银弧,又似是大海撒向天空的烟花,转瞬即逝,却美得惊心动魄。

石厝屋顶的瓦片,在夕阳的轻抚下,酷似一个个贪吃的孩童,尽情地吸饱了温暖余晖,泛着橙红色的光。烟囱里,炊烟袅袅升起,恰似仙女舞动的飘带,轻盈而曼妙。它们缓缓上升,与天边绚丽的晚霞轻柔交融,渐渐织就成一层淡紫色的梦幻纱幔,笼罩着整个渔村,给这片忙碌了一天的土地,添上了一抹温柔而静谧的色彩。

渔家媳妇晾晒的渔网,挂满了岸边的木架,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海风如同一位俏皮的乐手,穿过网眼,奏响空灵的洞箫曲,呜呜咽咽,如泣如诉。那空气中弥漫的咸腥味,混着渔家屋内葱姜爆锅的诱人香气,真像一只无形却有力的手,轻轻勾动着肠胃深处浓浓的乡愁,让人不禁沉醉在这烟火人间的温情之中。

小皓村的潮间带,仿佛自然女神私藏的专属画布,每一次潮汐的涨落,都是她精心构思的全新创作。退潮后的滩涂,颇似袒露着胸膛的巨人,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展示着它五彩斑斓的肌理。赭红、银灰、土黄等色块交错分布,如同一幅奔放不羁的抽象派油画,每一处色彩的碰撞,都像是画家激情挥洒的笔触,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拾贝妇人头戴斗笠,穿梭在这片色彩的海洋中。她们头顶的斗笠,在色块间缓缓移动,恰似一个个游走的灵动标点符号,给这幅巨型画卷巧妙断句分行,赋予了它别样的韵律。偶尔,有白鹭仿若遗世独立的雅士,单足优雅地立于浅洼之中,长喙尖尖,酷似一把利剑,刺破平静的水面。瞬间,涟漪泛起,仿若巧手挥动,将倒映在水中的云朵轻柔揉成棉絮,随风飘散,如梦如幻,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花竹村的朝阳,真像一位无畏的勇者,在黎明破晓之际,奋勇地刺破海雾迷障。云海就像熔化的滚滚白银,在群峰间汹涌奔流,波涛起伏,气势磅礴。光柱仿若上帝之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海天交界处如同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冕,光芒四射,将整个世界都点亮。

滩涂上的渔船,在这强光的映照下,仿若瞬间化作剪影剧场,一艘艘船只或停靠岸边,或驶向远方,演绎着无声却精彩的故事。摄影师们的三角架,在礁石上林立如碑,他们全神贯注,等待着最佳拍摄时机。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光的微小粒子如同被施了魔法,被精准地捕获进黑匣,化为永恒的时间标本,仿佛将时光的心跳都定格在了这一刻,让这震撼人心的美景,得以永久留存。

三沙渔港的黎明,在柴油机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轰然开启。千帆竞发的壮观场景里,老船长们站在船头,他们布满盐霜的胡须,仿若岁月精心雕琢的霜花,粘着海风的粗犷气息,每一根胡须都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与大海搏斗的故事。他们粗糙的掌心纹路,恰似神秘的海图,那是多年航海经验的沉淀,比任何绘制在纸上的航海图都更为精密,指引着船只驶向丰收的彼岸。

 归航时,船舱里蹦跳的带鱼,如同银色的闪电,闪着耀眼银光,它们活力四射,似乎在为这趟出海的圆满结束欢呼雀跃。渔妇们早已在码头等候,她们分拣的巧手恍若穿梭的织梭,快速而精准地将鱼虾分类。鱼虾落筐的“噼里啪啦”声响,谱成一曲欢快的丰收打击乐,回荡在渔港上空,与海浪声、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喜悦与希望的乐章。 码头的石缝里,如同藏着岁月的宝盒,嵌着经年的鳞片,在正午骄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缤纷彩虹。这些鳞片,是大海留下的印记,默默见证着人与海洋的永恒博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关于勇气、拼搏与收获的大海传奇,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大海的深沉与伟大。

在霞浦的每一寸土地上,光影与色彩交织,人与自然共生,每一个瞬间都如同被岁月定格,成为永恒的诗篇。这片神奇的土地,用它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无数追光者前来探寻,留下属于他们的故事,也让霞浦的美名,随着海风与光影,传遍四方。

    ( 三、)

带着霞浦的光影余韵,踏入丽水云和梯田景区,如同闯入大地精心编织的梦幻锦缎。

于浙西南群山的层层褶皱里,云和梯田如同一场盛大的光影魔术秀,正进行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的变奏。注水的田畴仿若天空的梳妆镜,将广袤天空裁成万千闪耀镜片,晨昏交替之际,琉璃镜面倒映流云,时而恰似泼墨山水画卷,肆意挥洒;时而仿佛金箔铺陈大地,奢华耀眼。牵牛的老农酷似漫步云端的仙人,沿田埂蹒跚而行,身影在无数镜面中无限复制,就像走进一座没有尽头的神秘镜像迷宫。当山岚仿若轻柔薄纱,漫过梯田,流动的雾气真像灵动的画笔,将层叠曲线晕染成水墨长卷,几声悠长的唤山调仿若利剑,刺破寂静,惊出林间沉睡的羽族,振翅高飞,如同奏响田园的乐章。

坑根石寨的午后,光阴仿若慵懒的老猫,在石缝里缓慢发酵。百年前垒砌的墙垣如同岁月史书,爬满薜荔绿植,石臼里残留的茶渣仿佛藏着旧时光的香气,依旧飘香。老茶坊的木梁仿若垂暮老人,悬着蛛网编成的精美吊坠,茶娘翻炒新茶的动作如同古老的舞蹈,带着祖传的独特韵律,铁锅里的青叶在杀青中蜷缩舒展,颇似进行某种神秘蜕变,仿若一场生命的洗礼。天井漏下的光柱酷似舞台聚光灯,尘埃仿佛灵动舞者,跳着永恒的圆舞曲,石磨转动的“吱呀”声如同沉睡的咒语,惊醒了梁上燕巢里的雏鸟,叽叽喳喳,仿若奏响石寨的小曲。

    ( 四、)

继而奔赴兴化千垛油菜花景区,恍若闯入金色梦幻国度,如同跌入梵高笔下那明艳到极致的油画。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宛如灵动的手指,轻轻穿透薄雾,千岛万垛仿若睡眼惺忪的仙子,在水面上缓缓睁开眼眸。这一片神奇的水域,分明是大地馈赠给天空的绮美琴谱,每一方垛田皆是深浅各异的音符,那纵横交错的水道恰似五线谱蜿蜒的延伸,奏响着自然与人文交织的旋律。船橹酷似灵动的指挥棒,划破镜面般澄澈的河塘,惊起一群白鹭,它们仿佛洁白的雪花,轻盈掠过金黄璀璨的油菜花海,那瞬间,恍若有人将整块金箔用力抛向空中,碎成千万片流动闪烁的金箔,耀花了人的眼。

这片如同漂浮着的水上迷宫,承载着厚重历史,原是江淮先民与洪水惊心动魄博弈的智慧结晶。回溯八百年前,范仲淹修筑捍海堰时那激昂的号子声,仿若穿越时空,犹在耳畔回响。先辈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与勤劳的双手,用血汗将淤泥层层垒起,筑成这一方方不倒的“方舟”,庇佑着后世子孙。俯身细看,每个垛子都仿佛一部活着的史书,最古老的垛心沉淀着宋代的陶片,静静诉说着往昔岁月,而新添的土层里却已迫不及待地萌发今春的嫩绿嫩芽,彰显着蓬勃生机。船悠悠行至杨家荡,老艄公手中的竹篙轻点在青砖砌就的明代码头,“笃笃”声中,水波荡漾开来,恍惚间,仿佛看见戴窑古镇的商船满载着精美的青花瓷,浩浩荡荡顺流而下,那碎瓷片悄然铺就的河床,在阳光的轻抚下泛着幽蓝神秘的光,引人遐想。

四月的垛田,如同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最是浓墨重彩。金黄的油菜花肆意绽放,酷似汹涌澎湃的金色浪潮,那明艳的色泽,恰似液态的日光,泼洒在这片土地上,夺目至极;蚕豆花星星点点散布其间,仿若遗落的星子,散发着静谧的微光;紫云英则如同率性的画家,泼洒出印象派的狂野笔触,为这片花海添上灵动色彩。船娘头戴鲜艳的红头巾,颇似跳动的火苗,在花海里时隐时现,吴侬软语哼唱出的采菱歌,悠悠穿透氤氲水汽:“四月里来垛田高哎,新麦馍馍蘸蜜桃......”那婉转歌声就像灵动的丝线,声波惊动了栖息在芦苇丛中的绿头鸭,它们受惊飞起,翅膀急速拍打水面,溅起串串晶莹银珠,如同洒落的珍珠。老农蹲在田埂上,古铜色的脊背仿若与褐土融为一体,他们专注地侍弄着香芋苗,让人分不清哪儿是土地,哪儿是生命,好像他们本就是大地孕育出的一部分。

暮色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轻纱,四合笼罩时,袅袅炊烟在垛林间轻盈织就另一层薄纱。船缓缓泊在李家垛的百年老槐下,那树根仿若苍劲有力的龙爪,紧紧扣住垛壁,遒劲的枝干上悬着褪色的祈福红绸,在风中轻轻飘动,似在低语着过往祈愿。热情好客的主人家端出“垛田八鲜”,瞧那清水河虾,通身透明仿若琉璃雕琢;银鱼蒸蛋,嫩滑无比宛如凝脂;最绝的当属荷叶包着的垛田芋头,一口咬下,粉糯中带着水泽的甘甜,如同将水乡的灵秀都融入其中。坐在屋内,老茶碗里的碧螺春在热水中渐渐舒展身姿,仿若重生的绿衣仙子,听九十三岁的张阿婆缓缓讲古:饥荒年月,正是垛田高处未淹的芋头,如同救命稻草,救活了半村人。她布满沟壑的手轻轻抚过墙角的石磨,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磨槽里,流淌成一条静谧的银河,就像流淌着岁月的故事。

雨中的垛田,别具一番风韵。细密雨丝仿若巧手织女手中的丝线,将天地织成了朦胧的青纱帐。油菜花如同娇羞的少女,低垂着鎏金璎珞,在雨幕中更显娇艳;蚕豆荚在雨中噼啪作响,仿佛奏响雨的乐章。戴斗笠的农人身披蓑衣,恍若雨中的隐者,稳步巡田,手中竹竿轻点水面,惊走那些偷食的鲫鱼。偶然间,抬眸望见远处垛顶的观稼亭,飞檐翘角仿若利剑,刺破雨幕,亭柱上“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楹联被岁月侵蚀得发白,这七个字里,藏着二十代垛田人的生死悲欢,就像一部无言的史诗。

如今,垛田架起了蜿蜒的木栈道,城里来的画家们满怀憧憬,支起画架,欲将眼前美景尽收画中,却总调不出菜花与春水交融的那抹独特金绿,仿佛那抹色彩是大自然私藏的珍宝。无人机嗡嗡掠过天空,镜头里呈现出的奇妙几何图案让游客惊叹不已,唯有在此劳作一生的老把式,才能看得懂其中门道:弧形的垛岸是先辈们精心设计,为减缓水流冲刷,守护这片土地;星罗棋布的水塘,既能养鱼,又可调蓄水量,如同大地的“蓄水库”。当夕阳颇似一位慷慨的画师,把水面染成琥珀色,晚归的游船载着欢声笑语,发动机的突突声里,隐约还能听见当年摇橹的欸乃,如同往昔与今朝在此刻重叠。

我常常陷入沉思,这片水陆交错的土地,恰似生命最深刻的隐喻。没有哪块垛田天生稳固,正如世间没有哪种生存不需奋力托举。洪水退去后的淤泥里,总有新的希望倔强破土而出;看似柔弱的芦苇,年复一年,用纤细身躯加固堤岸,酷似智者,教会我们以柔韧化解刚强。当城市在加速度中仿若陀螺般眩晕,垛田却依然保持着农耕时代沉稳的呼吸节奏——春种秋收,水涨船落,如同时间的守望者,让每个靠近它的人都能重获丈量大地的尺度,寻回内心的宁静。

歇息间,遇见归乡祭祖的游子。他面容虔诚,捧着从老垛心取的土装入锦囊,说要把家乡的“地气”带去大洋彼岸。这一幕,让我瞬间想起垛田人不拜龙王拜土地的旧俗,想起他们用新麦蒸的“垛田糕”总要撒把泥土,恍若唯有如此,才能留住土地的恩泽。原来对漂泊者而言,最深的乡愁不是具体物件,而是土地托举生命时那份稳稳的承重力,颇似无形却坚韧的绳索,牵系着游子的心。

千年古邑兴化,自楚将昭阳开疆肇启文明,两千载文脉仿若肥沃土壤,滋养出施耐庵、宗臣、郑板桥、刘熙载等一众文化巨擘。而真正将星斗文章写在大地上的,当属举世无双的垛田奇观——先民自唐宋以降垒土成垛、依水造田,在江淮水网间绣出“万岛之国”的农耕绝唱,如同一场宏大而震撼的大地艺术展。这方膏腴之地既孕育了“水浒气韵”的豪迈,又催生出“板桥竹风”的劲节。当改革开放的春潮颇似春风化雨,漫过里下河平原,垛田智慧仿若被唤醒的种子,焕发新生:水上菜畦化作现代农业的基因图谱,千年农耕密码激活乡村振兴新篇章,仿佛古老土地奏响时代新曲。

如今登临观垛阁,极目远眺,但见古法耕作与智慧农机在阡陌间和谐交响,历史长河与现代文明在垛田上激情激荡,恰似郑燮笔下那支穿越时空的墨竹,在新时代的宣纸上续写春秋,绘就辉煌。

夜色如同浓墨,笼罩大地,垛田仿佛被夜色温柔拥入怀中,沉入水底,化作星辰的倒影。某个瞬间,我忽然懂得“垒土成垛”不仅是生存智慧,更是向光而生的生命姿态。就像那些深秋依然绽放的野菊,即便生在垛田最小的缝隙里,也要把根系扎进历史的最深处,将花瓣举向未来的天空,恍若在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执着。

踏入里下河水上森林公园,如同踏入绿色的童话世界,又像走进了格林童话的神秘森林。水杉林立,高耸入云,绿意盎然,颇似绿色卫士守护着这片湿地,仿若能阻挡一切尘世喧嚣。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倾洒而下,形成一片片梦幻光影,恰似金色纱幕,仿若能将时光温柔包裹。林间栈道蜿蜒,漫步其上,脚下腐叶绵软,就像踏在云朵之上,耳畔鸟鸣啁啾,仿若奏响自然的和谐乐章,如同能让心灵得到一场净化。水杉根部浸于水中,鱼儿穿梭其间,酷似灵动的精灵,为这静谧森林增添生机活力,仿佛点亮了森林的黑暗角落。

   ( 五、)

旅程尾声,来到商丘古城,恍若翻开一部厚重史书,就像踏入历史尘封的记忆之门。

商丘古城的暮色如同神秘黑袍,缓缓爬上城墙,归巢的雨燕仿若黑色闪电,在箭楼间敏捷穿梭。明代砖石缝隙里,离离野草颇似顽强史官,正书写新的编年史,记录着岁月更迭。打更人的梆子声就像历史的回音,在瓮城里回旋震荡,惊醒了城砖里沉睡的箭镞,恍若唤醒沉睡的记忆。老银匠铺子里,錾子敲击银器的脆响仿佛清脆音符,与城隍庙的暮鼓共振共鸣,银屑真像银色雪花,在夕阳里飞舞如微型银河,恰似闪耀着古城的光芒。夜市亮起的灯笼仿若温暖眼眸,映红青石板路,羊肉汤的热气如同热情怀抱,裹着说书人的沙哑嗓音,在城垛间仿若酿出千年陈酿的市井滋味,仿佛弥漫着往昔的繁华。

回首这七天旅程,每日清晨五点迎着晨曦出发,追逐日出的壮丽;直至晚上十点多,伴着月色休憩。日程满满当当,身体虽然疲惫,心灵却被沿途的绝美风光与风土人情填得充实无比。跨越湖北、江西、福建、浙江、江苏、安徽、河南七省,镜头记录下的每一帧画面,皆是山河的馈赠,成为摄影生涯中熠熠生辉的宝藏,镌刻在记忆深处,永不褪色。

七昼夜的激情追逐,我们如同矛盾的综合体,既是贪婪的猎人,用镜头疯狂猎取光的碎片;又是虔诚的朝圣者,将灵魂毫无保留地献给祖国的壮丽山河。三千多公里车辙颇似岁月的刻痕,碾过七省大地,胶片上记录的不仅是绝美风景,更是古老土地蓬勃跳动的脉搏,如同奏响了大地的生命之歌。当星辰再次如梦幻宝石,落满镇平的夜空,行囊里沉睡的影像颇似神奇的种子,开始悄然发芽——它们将在暗房的红灯下悠悠苏醒,长成连接天地的光影之树,年轮里镌刻着武夷的茶韵、霞浦的潮痕、梯田的镜语、垛田的金浪,以及古城砖缝里渗出的光阴故事,恰似铭刻着大地的传奇,供后人瞻仰、品味,传颂着这一场震撼心灵的七省巡礼。

我们于山水间寻觅心灵归处,于尘世中聆听岁月梵音,方知天地有大美,人间有真情,而这一路的点点滴滴,终将汇聚成生命长河中璀璨夺目的明珠,照亮未来的漫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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