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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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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婚的家庭

慧婶整日整日地睡不出通夕的眠。这是何因呢?……到了她这把年纪,像子女早都谈了婚论了嫁了。然而,她的子女倒却没有。她日夜地愁,愁得脸无气色,也没好个心绪出门去。她见了人,总感觉头难得抬起;关系对劲的邻人见了免不得问她子女的状况。 这时,她的脸不光地羞红,而且心存怯场地怕答误词语,口边往往不知所措,总见不得一个好的词语来脱词;被问得实在急了,她单是叹气说:噢,……有个娃这婚姻就是来得迟!……

像慧婶这样的老妇人,过去生活在一个闭塞的环境里,受得教育匮乏;形容或是抒发某什了,她的语言透明地浅淡。她之所叹过的,独个自叹的如“到了这把年纪还是歇不下,不分日夜地干,只怪没有生下能行的儿子……真是前生后世的奴隶!”每夜来时,头间像钻子钻着嗡响,她独己的自叹一并也起了,而且心像海浪似的倒伏。儿子是她最犯愁的经济短缺!假使成婚,钱呢?这笔不小的开销,分分秒秒装在脑里受难。她不如脑子里装着书本的文人那般去文气型地自抒心里的愁——“生子当如孙仲谋。”

她一生中孕育了三个孩子,大儿的于前十年都结了婚;孩子有了的上着小学。对于这个大儿,她常常说,人家成了家,有了媳妇孩子,日子过着,过成啥,我也管不了了。至于,小儿,她就不这么说了。她晚上睡不好觉,和这个未成了家,还有未嫁出去的女儿关联着。

“是孩子长得低吗?……”一个旁人问着她。

她养大成人的三个儿女,在乡里,那是个子顶个高,无一个走不到人前的。外在条件有的是,在当地也好找;再来内在条件,儿子以前没个稳当的职业。不过,现在有了;女儿就是没有职业,也是能嫁了出去的。

旁人问着,在这个问题上,她不脸红才怪呢。她心里明知,孩子表面的条件样样拿得出手,一问到这些上,无言以对是她的常态;但也逃不过去旁人的唾沫星子。

垂下皱皮的上眼睑,一时失了窘相; 提问者是她的铁邻,之因多年的结交形成的铁,才被问到嘴边了。

“你说,村里的好多的结不了婚,那是一些孩子的外在条件害了娃,没个高个子,一见面看不上。你那两个娃呢,什么都有,可是……,在外人的眼里继续成不了婚,人家会想孩子是不是有问题呢?……”

“……“她一定是被问住了,不然,话呢?她头低得眼看揩住自己的鞋面了。

“噢,……有个娃这婚姻就是来得迟!……”慧婶准备脱口而出这句老套子了,可是脑袋转而又一想,觉得实在不应该再说它了。说给别人常能去搪塞,但是眼前人却不行的。

私下的铁系,俩人经常走动各方的家屋;此句话她对她说得够熟了,再说来,只能挨到对方铁邻的一声责骂。

慧婶呢是一个善恶区别的人。朋友的骂说到底也是为她上了岁数着想。她之后从不去和人家计较。而是坦然一笑地迎合着接受这番好的骂词。

前不久那天,她说了这句“噢,……有个娃这婚姻就是来得迟!……”之后,她的铁邻不爱听了,嗓门天生的粗大,再加之泼辣的性格,“你再不要这样惯娃了,那是你情愿的说词,就数你脾气好,要搁到我身上,我把一个个捶死呢。不结婚不要进门。想再外面飘,权当你没父母,是野生的,和这个家从从断了关系……。我还不信,由着娃行事呀!你是——你是性子太好了,娃不害怕你。咱俩对劲,多年的交情了,这话我是不会说给别人去听,你认为话我说的不对,翻脸就翻吧……“

慧婶苦不堪言地默笑看着朋友的责备的表情——语呛住了。

在惘然中,慧婶回到屋里;家里空落落的,掌柜的外出挣钱了。大儿前几年分了家,另盖了一院子。这边日常大多她冷清着,不出串门子时,就她一个人,面对一个大房子一看就是一天。没个解闷的人,那愁那烦,日积月累,像个高山似的,把她架在顶,担着落不下空的惊与怕。

她从后门一直走到前门,前门外没人影;她对着路面或是对门的房屋瞎看了一通,脸上的表情还是昏暗着,比刚从邻家出来愈发得重了。门边的绳子上挂着今早洗的衣物,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是湿的,缩回手,让它们去干尽。

摸完晒衣,她没立即转身回屋;她依旧是盯着某个物,呆呆地望着。一站直身,她的总体面貌全部的都显了。她额头上的纹添了好多条了,前年年节的时候,她当着她女儿的面照镜说:我老了,都不敢照镜了。脸上到处都是皱纹。头发若不是染的功效,大片白的追着脸上的衰度。她眼赶六十了;她是一个家庭观念特别强的女人。不 但这面的强,而且在生活中,她过日子强过她所受的苦;两面粗糙的手背手心正是她强的过日子的见证。

日子上的紧苦使她没穿过好看的衣,留过时髦的发型。常年四季中,在紧迫的苦中过活着,熬着。把手里的钱分成几份花,攒出来,至小儿成婚时再用场。她有着是孩子,又不单单是一个孩子,她有三个子女哟。

孩子不是都成人了吗?孩子的力呢?

想到这里,她为此总是感慨地抱怨或是可怜自己过:到了这把年纪,不分日夜地干,只怪没有生下能行的儿子……真是前生后世的奴隶!这句话虽没说到儿子跟前,但更像是治愈她的心疾。

然而,她总是一刻的想,想过之后,也就没什么了。而且常在此这里,找些遥远的愿景,来慰安弱弱起苦的心房。作为一个传统的妇人,她有着守旧的思想,但也不外乎新时代下的开放。在两者之间,她养成了一个好的心态。遇着了不顺或是闲言碎语时,她长期培育出的修养一次次地宽着她的内心世界,使她往好处多多想。

已证实,到了她这个年纪,已命过半百了,除过儿女的婚事,在她眼里,什么都是闲余的。老两口眼看奔六了,虽说身体并无大碍,但总吃不起年龄上的亏与老。他们撵着高龄化的岁数,但身后未婚的子女们也年年如此的长着岁,眼看错过最佳成婚了,或者说,已经错过了。作为父母的是有着过来经验的人,比眼下永远的孩子看得总是长远,总是俱全。

说到这里,孩子也总是一味地撞嘴,说到情急处,老两口的火气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娃嘴不要犟,没到你娃想起的时候呢,……吃亏的日子在后面呢,到时候,你娃哭都没眼泪,……“

之后就是骂了,“那时候,把你生下来撩了,省得你长大害我,让别人看我笑话,我和你大出去都不敢抬头,背后脏水给我沷满了,再是这,我把你那时候捏死呢,让别人看我老两口笑话……你当然没事嘛,让老怂来给你们背骂名……“

一说完,慧婶的泪花立马就涌出了,不过,她坚持着她的本性,不喜把眼泪流听给这些不为自己着想的儿女;慧婶的男人却烦躁不安地骂开了,嘴一摆摆的,脖子扭得快要断裂了,气得口里的怒气不知该往哪里排放。儿女们这时听到那边暴火如雷了,老父亲的嘴里正冒着激烈的无助之语:“甭管了,到时候打光棍,他娃那时怪不上我;我只能落个被人说成没本事给娃娶媳妇个罪名,我还能咋,我还能咋……“两手腕摊开,两眼又睁得红大大的,嘴边打着唾星子的仗。

没说出个利害,再下去,气会吃得闹涨肚腹,只好断了电话。这是老两口呆在一起了,时常挂在嘴边的气话。

慧婶在烦扰中站了大半天,浑身的愁没有一丝去褪掉。这时,过去一个人,那人也没和她招呼,她便认为她不仅失了脸,也失了做人的敬重。想到这里,她愈加心难受了,望着地面,落寞寞地门一关进屋去了。家里也没什么看的,看来看去,都是那些暗淡的颜色,给她注入不了新的活气。一个人守家,慧婶是惯了的,自己是屋里人,几十年都走过来了,在孩子没大时,日日地围着孩子们转,流逝的日子不说快乐嘛,倒满实在的,过去了的从不算过可惜,而是寸寸地活着意义。然而,到她半个头都快埋到黄土地里去了,却发生了巨变,这日子过得好像缺少了以往的味儿——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是的,孩子们长大了,全凭自己的主,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真是管不住了,由不得她那粗老的双手了。

人一老,没了力,什么都没了力,老的只单剩下深夜掀开被子抹眼泪了;说起抹泪,慧审从未去计过,这样的黑夜自己究竟熬了多少。但儿女的事不见成,她掀被抹泪的夜休想完尽。这点她是深知的。

自己的家熟悉地看上一眼就行了,甚至不看,也晓得家具的归位。可是孩子们的归位呢?……往往一想到这里,她那忧郁的眼神绞着心口上的痛,且拿来手机,给她没成婚的子女打去电话诘问了。说起每次的去电,她和她身子上掉下来的肉的亲生免不去交流上的伤心。自从孩子们跳离了她的母乳范畴,她吃力地一天天管教不住了;话稍微提不到曾经掉下来的十月怀胎的心上——只好以无礼的绝挂通信方式而中止。

掌柜的在家了,她会说:“娃越大越难管了,不服从你了;顶嘴气得人心里喋血,把这些贼种提早扔到河里淹死去,一长大,真是天生的对头,专门跑到这世上害你来了。真是对头,对头啊!……前世的对头呵!“

慧婶的男人一听到自己的女人许多次地发着绝望的惆怅,脸上不是颜色的急躁开了,上下两肢不识世态的无能着他的暴脾气,终究一到这个份上,失去的不仅是老来者的风范,而且更是男人的涵养。他的女人,虽说有时骂孩子们,可是,那是气到一定程度上了。不骂不行了。但却没像她男人那样粗俗懦弱的表现。

“你不敢这样子,娃们再不对,你就骂呀嘛跳呀嘛,……你这一套,行不通的;有些大道理,给娃们要好好讲呢。“

“那你讲通了吗?说了那么多,哪一条听进去了!……以后到老他娃们怨不得我,以后不要管了,落个光棍自己受着去。我被人笑话那就笑话去,笑话不是看了一天了。”掌柜的两手插在裤兜里,弯着龙钟的身子,气得睁眼瞪着她,好像所有的不幸因她而起的。

她选择坐到床沿边上去,静静地一想,仿佛有了说词,便找来机子了。

“……“里面的声响就像他老子的脾气似的禁受不住耐烦了,这已是没张口前的节奏似的。慧婶眼神如同受到惊吓似的,而是惶惶地唬着。

第一遍响得没有动口,慧婶从右耳上离开,满屏的光就近去了她的双眼,她边看边低语起:“咦,不接电话,忙着呢?……“

“忙”这个字在周围中很好用的,人一旦用到它,没进句子的听力保持着它固有的太平。所以说,这个字但凡是个人,都不费力地愿意拿出它来外挡一切不如意。

慧婶这个女人,善解人意的一面骨子里带着;但她脑子里有任务装着,在这件事没去完成,她所谓善解人意的性格不会任意运用。尤其一看到家里件件的摆物,烦乱的愁绪扩大着心田上的版图,无论如何地生出那句比喻式的白色语来。

“……,娃们家庭的归位呢?……”她仰起半个头,劳乏的眼神忧郁在空中,嘴略开着,呼出有进着不能马上交缷了的担子上的那口气。

肃着满屋子的严实,一天的下半天一步步地朝她乱想地黑夜里走下去;无它物来劝慰她愁坏的心。然此她越发地胡乱一通想了。

“成不了婚真的就要当光棍吗?那来到这世上干啥来了?长这么高,身体上没别的毛病,不成婚怎么办?……左邻右舍地孩子们都成了婚,媳妇眼看生了。这不是好个家庭吗!有屋里人,有孩子,这就是男人的家。我能把你守到何时,我一把年纪了,眼看——,“她突然变了脸色,吃惊一般转头四望,仿佛自己坐到墓地沿上去了,眼前开了个大口,无情地作出张着嘴的吞吃人的恐怖,直想拉她进入黑色的世界。沿边潮湿的黄土,粒粒地长着铲器似的发着白瘆瘆的惨光,都毫不相让地争先恐后地瞄向进攻她。她顿时感觉到自己坐到被刨了很久的墓土上,屁股底下无了体温似的阴冷着。后背上也是土堆的推动,前面是一张鬼口的急噬,左右两边也是无法逃脱的阵势。霎时,她眼花地看到四边的黄土长了起来,眼下的黑口也猛窜似的跃升到十几尺之高。她吓得浑身颤栗起来,一个哆嗦打的,从床沿上移到了地下。

背后是一个宽阔的窗子,帘布半悬在中央,从底部往外去看,夜色不久就会全临。慧婶目光停留在半片底布上,入眼的颜色:黄、蓝、红、白错综在一起,她挪正身子,前脚踱了一步,再一定睛,这些色模糊了她的眼,帘子跟着窗几十年了,从未走开过,和她整个人似的,从年轻陪这个家到老似的,可是到头来,还是歇不下的被继续使用着。老了,真的老了,旧的布面上的昔日的光彩在不声不吭之中被岁月销蚀完了。她和这件屋子里的全部似的,走向被新事物的代替了的谢幕。

“新事物的替代在哪里?”恍惚之间,似是她发出了这声对于死亡的疑问。

然而只有她,儿女们都大了,即便没有成家,肉身一年到头地飞到外面去了。和她一年的相处日子也寥寥无几的。孤寂陪着她和这所房子同时进行彻底地老化。

透过帘子外面渐黑下来,她又不能不去续想了,偌大的屋子里,亲人一出门完,知心话说给谁听,不是说了吗?有孩子的当然是说给孩子听的,可是她的这些知心话,偏是孩子们所拒绝听的;说给外人去听吧,但她不糊涂家丑不可外扬,除非是喜事。心头上顶得烦绪多得真如一团缠不完的线缕。

夜一渐下来,她的思虑比过白日的繁重;黑夜又能使人躺到床上安然地去想,愁想到几时几点,嘴无休止地嘟囔不停,黑夜都纵容着她。可能她没能想象地黑夜给她充当了无数个晚上的聆听者,更是不厌其烦地陪她直到愁消话绝。

“……还能再等吗?儿子已经周岁三十了,女儿都三十二了,这是能等的岁数吗?再就不就完全荒了吗?人的成婚年龄就像那成熟的稻子似,一熟恰到好时地收割,若是懒得去收,错过丰收,风一吹,雨一下,不就糟到地里了吗?确实等不得的,长过了时期,只有连着麦秆一同烂掉。等不得的,再等再等,眼看又要到年关了。这一年年呼呼地过,年龄不绕人呀!敢过三十五吗?不敢不敢……到时,成家的归位的希望一线都求不得了。急死人了,可子女们呢好像看着不如她急。”

窗外有什么在动惊醒了她,她一看窗户,已经全见黑了。她忘记了自己此刻正站在黑暗里,好像黑夜一如既往地关切她,不去扰乱她的心思。乡下不像城里,通夜地灯光辉明着。不过,在南北的大路上,每个巷口,前几年也如城市一样,亮起了路灯,虽亮起的灯不如城里的灿,但也起着照明的作用。不知何时,路灯消失了。好像一个物似的不翼而飞了。但古老的作习规律,并未引起乡人的注意——有它没它都一样。

她没立即去开灯,她坐久了——腰疼。于是,她两手摸到腰两边,先是使着劲捏了两下,然后才左右手扶住腰慢慢地站起来。同时,嘴里少不了她年轻时下过苦地忍受着劳力落下来的病根。她难受地喊出:“哎哟,我的妈呀!这老腰……“

待脚站到地上后,她两条腿在黑色的隐显中,弯曲得跟那弯枝斜杠似地,无法控制地,腿连着腰向后连颠带闪了,她再一次用手抓紧两边的腰身,脚下打实,才站稳的。

其间“哎呀——“地拉长着此两个字。

开了灯,她扶住腰极像瘸着腿去了屋外的; 深秋了,夜间凉凉的;她一着外面的夜风,骨头里在大清早起来浑身地酸疼,登时更是痛不欲生了,每一次将变天时,身体里便会顺其自然地发出预报式的暗号。

在广垂平野似的空中,暗白白的夜色染着慧婶的门前日子似的,前边的路不算绝对的黑,人性似的使她能看清脚下的路,两边的树,邻户的窗。她去茅厕出来时,邻户的窗上和她家的窗户一样有了光。

夜幕地降至,她钉住了身,头仰起来交叉住两边的臂,张起了口,声息“哈哈哈——”像是她哈出体内的寒气似的。今晚的门窗都算安静,没有摸牌的声响。那是说明,今晚无人撑桌子了;那是说明,她该回屋睡觉了。

她走到左邻边来,在筑起的临界砖瓦墙上,取下红色的尿盆。

哎,一个老妇人的守家,生活里只余下唉声叹气了。孤身不像过去的老时代了,任何排遣用不了,然而,她的面前不是有电视机吗?电视机有些年代了——是过去的老牌。但和个老人似的,不全高新的,打开的画面别扭地不符合这个时代了。

她没去开,直接上了炕。这是家里唯一的炕了,另都是木板睡具。她腿不好,过冬了,就能烧成享用。灯光昏迷着似的,做着痴心妄想的梦。她没脱裤子,直接拉开被子盖到腿上,又是连连断断地张口“哈——”。

乡下在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虫鸣。外面秋虫开始啼起夜间的名奏。但也不是她想要的索取的心声。她靠着比过灯光的白壁,在属于一个人的黑夜中,郁郁寡欢地思考子女们的大事了。睁着辛苦无法的眼想了没多久后,她却闭起了眼。倒仰的头上凌乱交杂着两边的缕块。真像是人生未织完的梭布!

我从一开头强调过,慧审是一个知荣辱羞耻的妇人。从年青到老了,她过日子的危机感从未懈怠过,在时时刻刻中心齐着忙碌的火红。所以,在她的子女身上,她的责任感加强着她的心速。一想到遥远的不好,她的心速就跳动,像是一种超前的警示。想得实在久了,对于这个家,对于身上掉下肉的子女的终身大事,她不能不去爆着火柴般的火焰对待他们。她要耐下心一次次地去讲述。

机子就在她的炕头边上,她拔了子的号。

“……“扬着嘟嘟音,像是窗外柴棍底下的潮虫唤醒夜寂。

“啊,下班了?——你媳妇的事谈得咋样嘛?——谈着,怎样谈着?人家女娃是真心实意和你谈吗,还是和你玩呢?——你一直说谈着,我从没见过你女朋友的面。老问你,你总是说谈着。你没看人家娃真心实意最终跟你吗?还真只是玩玩。要是这样子,就算了。不要在人家身上浪费时间。——你没看你多大了。你没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她的孩子小名叫板儿,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口气颇具不胜其烦的。

“谈的日子不少了。在谈的过程中有人家娃有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有没有?……问你话呢,有没有?……没说过,就表明希望不大。有没有吗?“

她耐着性问,但未必儿子就有耐心去答。年轻人,所经甚少,性子还没磨下去呢。难免性躁。

她听到小儿厌着她的烦,作为亲母的,不隔一层生,孩子如何地使野性,拿出长辈的包容。她容着他的坏性子,却包紧自己的火性。

“有没有提吗?简单的一句回答你都答不上来。我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叫你把我愁死呀!你没看你多大了,叫三十了。马上一年又完了。你往八十长呀。“

“甭说了,你再说,我挂电话呀。“

“你要把我气死呀?你要把我逼死呀?你是逼着让我去跳河?啊?”

“我的婚事你不要管,我又不是小娃了。”

“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没有父母吗?你说这不过脑子的话。娃,你再不听大人劝,你老来受苦的日子在后面呢。你不要嫌我问你,除过你父母,再有谁真正关心你。别人都想家家的笑话,我和你大在村里连头都抬不起了。一问就说,娃一个个长得高大高大,年龄都那么大了,为什么不结婚?一问起,我连话都说不起了。”

“我就是把媳妇引回来,家里有钱结婚吗?”板儿冲冲地问。

“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引回来了,人家女娃愿意嫁给你。我就是和你大连借再贷地都给你把婚事办了。你大还能再干几年,你也好好弄,手捏细点,不出三年欠人的账就基本还完了。你只要把媳妇引回来,钱的事你不用管。给你结婚就是我们的任务。娃你结不了婚,我和你大的脑子到死都歇不下。你结了婚,有了娃,你就会领会作为父母的所作所为了。有了家,你才会知道过日子。挣到的钱,你才会节约着花,不然,没媳妇约束你,你很难攒住钱。“

“你到底谈上女朋友了吗?你一天天说的,长得啥样子,我从没见过。有照片了发过来,让妈看看这娃到底怎么样?“

“急啥呢?迟早就见了。“

作母亲的,还是由着孩子的说法去了。慧婶又一次失望了。

慧婶心里就像镜镜似的,看清了周围的所有。一谈到当今社会的谈婚论嫁。在农村结婚,连礼钱下来,没个六位数字居中,或是更多,媳妇是很难顺利进门的。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数向往城中的安家立业。他们成人的这个时代里,正抛弃身后那个日益忘怀的让他们曾经在土堆里打滚,在田野上追逐梦想,在辽阔的星月之下立志走向另一美好王国。然而,这个时代没有辜负他们的所期,发展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了——辉煌的周围兴起的时尚,抬头可望的高楼,人流似的车子,什么都有着,什么都能看到的,炫着他们的眼,澎湃着他们的心脑神经。一切与过去相比,是一个童影的告别,而是另一个灵魂地开启。这些,慧婶都看到了年轻人身上的追求。与他们这老一辈格格不入了。他们是社会的淘汰者,而新颖的年青人们看待事物的认知,他们全都听不进去了。然而,他们的思想受着社会发展的有力影响,不那么固板地回应生活中大小事务。

正因此因,慧婶为了给小儿能娶上媳妇结婚,他们拼了老骨头了,跟着社会形式走,跟着社会所需走——去年,在县上为儿购了房。如此举动,是时代下的推动个人的一个微小产物。倘若无房,儿子的媳妇连门都不知在哪开着呢。这是她的适应社会的潮流去实施的一个伟大做法。在周围的小时代里,在社会上的大时代里,她无疑是正确的。但后来的但是,她转化成了孩子物色对象的一个优势条件。这房交了首付后,月付她交给了儿子,她不去管了。

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慧婶过日子心齐地只有她那几亩的药村知得清。房解决后,她投资了些成本在黄土地里去,过个三年,她多多少少能挣些钱子。她的男人也是一刻地不敢停下,在他的手艺外勉强找了一家活拼着不适的体力苦干着。用他们的眼光看来,这就是锤实的任务,不能推卸掉,夏天背着烈阳,冬天背着严寒,卖着命卖着血毅然决然地干出为其小儿的婚钱。

那么,还是说不尽的老话,他们不是有女儿吗?世人都知,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嫁了出去,礼钱也是能收回的嘛。拿这钱办得儿子的婚事,互倒着手,对父母吃苦也减轻。

然而,女儿是否能结到小儿前面去,这却难说了。为此,在以前,慧婶老是警告她,她的婚必须结到她弟的前面去。不然,就乱了顺序了。她的女儿嘴驳倒她的家规。

“我不结婚,你儿婚不结了?“

口头边的家规订了多少次,被执行者就驳了多少次;一来二去,慧婶想得开了,谁结到谁的前头,她麻木下来的思想已经不在乎了。

慧婶认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于经济上无压迫,可是年龄上的直线增加却日夜不停地威胁着她的精神状态。

慧婶和小儿说完后,便给这个独女去了电;女儿接住了。

慧婶好脾气地问:“最近工作各方面都好着吗?”

她的女儿都说好;她的女儿也问了家里的情况,她回答一样好。

接下来依旧是儿子那句开头语:“你和人家娃处得怎样?”

“谈着呢。”

“你和板儿一样,老说谈着,至今了,我连那娃的一张照片都没见过。你觉得人家娃真心实意对你呢,还是跟你玩呢?你一定要弄清楚呢。你不小了,你耽搁不起了。你不是二十岁出头一点了。“她看清实事地问。

“我知道。“

“一问就说知道。那娃有没有和你提过结婚的事?“慧婶问到了这里,女儿心里凝了一下,不知语该哪出。

女儿有着细发的小心,尽量不去给母亲送气,于是哼着唧说:“提到过。“

“说说,如何提的?“慧婶严肃地问道。

“提了就是提了,人家家里不是有事吗?……这话到了年节再说。“

“娃,你不敢让人家把你耽了。他父母对农村的媳妇同意吗?你要问清呢?不然,以后就是强为地嫁过去,一天两头地跟着受气,……“

“我知道。”她的女儿妮子说。

“你两要把我最终整成神经病呢!”

……

后来,慧婶和女儿说了维持一个小时的话,女儿不像儿子那样逆着母亲。慧婶在对待子女上,她很是公正。所以她的愁分着半,一半在儿子那里,一半在女儿那里。这两边的愁,非常像两边的梯腿,把她牢牢夹在中间的梯阶上,使她艰难地承受着。

马上秋种了,慧婶的男人回到了家里;一年的收事种事,秋收两料,一个人是忙不过来,须得两口子一起忙。年轻人在外面,这些年年如此的庄稼活,老年人做了一辈子,一时之间是丢不给年轻人的。

庄稼人嘛,一年四季哪能见得白!慧婶的男人一身乡气,脸上黑黄地特如咸菜疙瘩似的放下包。他的两条腿在久年的下苦中,向外弓形似的扩伸,一年比一年加厉着弯度;他的身子在这一两年的时光里,佝偻有点儿憎恨生活了;头顶见光,零零稀稀的花白相间的头发顺着生活地所迫形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四边糙起的头发,乍一看,似是嵌上去的假发。

屋里人说:“一洗,我去端锅里的热饭。”

外出回来的掌柜里,用热水擦了把脸,围到饭桌跟前去了。屋里人看着屋外人吃完饭。下来家务琐事离不了嘴了。

男人问:“板儿没说媳妇的事咋样吗?啥时候结婚呢?人家又没给我经常打电话。“

“他说年上结婚呢。“他的女人答。

屋里人围着这所凄凉的屋不知转圈多少回了,才问出来了这个尘埃落定似的终身大事。她向她一年到外吃苦的男人回答的时候,看那神情,蛮是放心的。但之后,她方形如男性似的脸上显示出愁虑来。外面人(掌柜的)一听,似乎等了许久的事生效了,嘴角上便隐出笑影来,却还未进一步去递减两边肩上长期以来所背负的人生传宗接代的担子的松弛。忽然的他陷入了情绪低落之中。提起右手摸到他假发似的灰白黑的头侧上下不停地搓着愁,手背色像风干地熏腊肉似的干瘪着;嘴里叹出悲喜交加的气味,这样的头看地面不过多久,他就抬起头,两眼对住他的女人担心地问:“你说……真的年上结婚,钱是个头疼事,去哪里弄这些钱呀?……“

“ 我也在愁那。不行只有贷了,看亲戚谁跟前有倒一下急用。“慧婶顺下眼来,似是对应打实的生活逼得不得已这样说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估计利息少不了……我都愁呀!板儿结婚,这钱弄得我一想起来就熬煎。“掌柜的使用着潮弄地口气说,仿佛他这个老子当得回到了过去一贫如洗的年代了,什么都要重新去创造。

“愁啥呢?不要愁。都好好弄,不到几年就还完了。心放开点。”慧婶刚毅的脸廓心大地说,对前方的生活在字里行间挑战性地突出无畏地决心——钱会挣上的。

她的男人一听她的话,两眼凝滞似的瞧着她,仿佛这眼神里被苦逼摧残得不成亮眼的希望了,而是这身老骨头再硬撑下去没有几年的力可再去奴役了。于是,他暗沉下去的眼神对自己床枕边的人又说了,“我觉得我今年干重活吃不出力了,有时干一天活下来,浑身难受得不行,再干不出几年了。但——”他省去了后面未道完的苦话,觉得不能去道他过多的苦,这苦是建立在他作为父亲的头顶上须要去承担的。不然,他这个老子当得会失败的,也没有意义可谈的。

在有意义的心声中,“谁叫他是父亲呢?”他手放到心上默问自己。

“那咋办?……只能这样咬着牙再干上个五六年,把借的钱给人家还完。 这是咱的任务,不干不行,说到哪里咱都没理,没钱给娃结婚,丢得是咱的脸,撅着屁股干吧,等干不动那一天再说也不迟。“他的女人毫不退缩困难地铁青着脸讲出这一连串前进性的让事动下去的壮语。

秋种季节正值国庆,成家的年轻人一大拔一大拔的,路上的婚车一排排似蛇阵开过去;慧婶撞见了,若说不难受,绝对是骗自己的心。她站在路旁望着远去的彩车,她心里想:这要是自己的孩子把媳妇迎娶进门了,该有多好呵!想归想,但她家的事总是不见动嘛。小儿说了,今年要结婚。可是到了年底,结不结难说了。然而,作为父母的,孩子说过的话会以祈祷的方式实现完成。

我不止一两次地确证过,慧婶是一个好心境的人。凡事都往好处去想。她始终生活到老的好的修养随着她年龄岁岁如此地牢不可破。

在慧婶的亲戚中,就有两家办婚。喜事,本该多走动的,说不定参加的人自家也能沾上喜。可是慧婶却无颜面地暗退着。她是一个知羞耻的老妇人。去,肯定是要去的,离不了席。但去了,一见到各位亲戚,趁着这喜,难免不问的。她家的孩子的真实状况,没断过孩子们的所讲的,她听到心里闹不清大多数的实际,只听人家这样那样的自讲。

难得地过节,她的女儿向家里寄了些吃的事物,去过电问收到了吗;两人通话是在晚上有空时。

“收到了。”她说。

在此期间讲了些家里的农活,女儿要去挂时,她的即将去面对人家的提问的羞耻来嘴边了。

“……,一号你大姨的孙子要结婚,三号是你牛哥的儿子要结婚,;你看看人家娃们都结婚了,你和板儿的婚事啥时候能动吗?一听到谁家结婚,我就整天愁你们睡不着觉。你和板儿啥时候能让我和你大脑子尽快歇下呀?你都没看看你们两长得出了墙了,眼看人生的多大半过去了。我们一年不如一年,啥时候叫老的能安下心来?你和人家娃到底谈得咋样?不行,就算了,不要在一棵树上掉死。把你的年龄越闪越大,到时候人家把你甩了,那……”慧婶加大着重音忧虑地说着。

“这些我都知,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我不是没想过。你给人家随多少礼?“她的女儿妮子问。

“你大姨家五百,还有去买点东西,媳妇倒酒钱下来,共七八百。娃,我都没脸去那种场合,别人见了,会问你和板儿的婚事,一问,我没啥说,我连头都抬不起。“

“我哥去吗?“

“去。“

“他也行礼?“

“各是各的。“

“那板儿的你让他自己行嘛。不要老掏你的老宝了。一天把钱拿上胡花,一有他的礼,给他说,把钱给你打回去。“

“就是这,他给我打了五百块钱。“

“我大呢?”

“你二姨夫有点活,去给人家弄了。”

“哦。一天黑白的干,回来了也歇不下。“妮子说出了脾气。

“娃,你二姨叫哩,人回来了不去不行。你二姨夫过去给咱下的苦还少吗?娃,要记人家好处呢!“

“麦子种了吗?“

“还没有呢。过几天再种。”

就这样的过了几天,村里种麦子的逐渐有了开始;可是慧婶却犯愁了。她手里没有现钱种地。她的男人从外面回来,没带一分钱,工地上结工钱的日子往后推着。老两口在昏暗的灯光中都黑着愁脸。不知该给谁去张口这份钱。

“他们不是有三个孩子吗?孩子大了的力呢?”朦胧中悄无声息地传来这样的话。似是他们沉静的心口上流出的微细声音。

从进门坐了片刻,慧婶问:“没钱种麦呀!仅有的钱都给行门户了(行门户:婚丧等随出去的礼钱)我愁这麦咋种呀?“

慧婶的男人作难地低着头,嘴边吹着一声声声“唉……“

“给板儿和妮子问一下。“ 她的男人眼见没办法了才说。

慧婶先给板儿打去电话,板儿说等下个月放工资了给她。然而用钱迫在眉睫,那能等下去呢。慧婶一听又去给女儿话了。

“把你的钱给屋里弄上个一千块,要种麦子用。有了就给你了。“慧婶极为小声地说,她心里顾虑重重地。。

“一千块钱?你问你儿子要了吗?屋里有啥事了光给我要钱!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吗?“她的女儿生气般地不满起来了。

“仅有的钱都行了礼了。你大回来没拿一分钱。人家工地就没发。娃说他下个月了才能给我。现在就要种麦呢没钱。“慧婶愁闷闷地解释明白。

“我一个月的工资你是知道的。三千左右,有时没奖金还不到二千。虽说工资不高,但我一家到头给家花钱一万左右。七碎八零地给你们买吃的穿的。不要老问我要钱。我哥呢?……“

“你哥才没钱,娃转学的事在我跟前不够拿了二千。屋里干干地,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了。屋里经济就紧哩很。“

“我发现奇怪得很,你和大一年到头忙来忙去,没见歇过,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钱。钱呢嘛?“唯一的女儿疾愤地问。

“娃,屋里天天都有开销哩;再有人些账。“慧婶分明着难过的日子过来过去地解释。

她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人,为了借到钱,把自己的志气不值钱地消磨着。

“看,你一天不要想着我有钱呢。我也紧。你娃买房的时候,我给了二万五,再年上给你三千五,连买的东西,还有你娃后来搭你手借我的二千块钱,共出去了三万多那年,我还不说前上多大半年的花销。我哥盖房我给你添了一万。我那有那么多钱。我即使有钱,我也有自己的事要花呢。人都大了,给手头不留点钱,用的时候应急,不留一点给谁要去呀。给你和我大要吗,你觉得可能不?你和我大有个钱攒下来还要给你娃结婚用呢。我知道屋里情况,所以我平时多么困难,我也给屋里不要钱呀。都是自己想办法。我去靠谁,你两儿子我能靠上吗? 靠不上。我哥一个挣钱,养活一家子。你娃房贷,假如一结婚,一添娃,都要钱,你觉得我能靠上吗?

“我给你说,该帮的钱我都帮过了。你娃结婚的时候,我一分钱不会再给了。我还有我自己的事。

“我一攒点钱,咱这边就要,永远都攒不住钱,奇怪地很;我没生到福处,上有哥,下有弟,我也没想过去家里争个什么,在农村两个儿子本来就紧,知道你们不易,咱又是普通家庭,……我用钱,我没想过让咱这边帮我,我也知道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你们也不要拖我的后退,不给去,一个个脸掉得比啥都能难看,说这女当得不孝;给去,我老亏哩是我自己。

“经你手,你娃借我的钱到现在还了吗?早都没音信了!

“咱这边没钱就寻我,把我的钱拿去个个事情动着,我要做的事情一件都未动。想发展,没钱能行吗?

“这钱我也不要了,你儿子结婚我没钱再添了,把话说到前头,到时候……“

她的女儿似是从这烦人的一刻起下了很大的决定了。

慧婶从头到尾听完,哪怕一个字都没打断过。她的男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闭着口,领受着这个家里经济的不争气。他们似是被女儿的一整段话下来堵了他们的去路。

昏暗的光中,他们眼前飞来飞去眩头的黑絮;这个家,一提到钱上,没有什么不黑的。

慧婶突然一声问:“你不是说你哪个啥上有五万块钱吗?“

前边似是断了后路,但后边仍然不失希望之火地探问。

“你是知道的。一到这个单位,工资就那么点。这几年一直花的是老本。……就是这钱……“

“你不要哄我了!……“慧婶依然不死心地说。像是老早就立起来的那个希望之火不可能一时之间就化为虚影了。

“我过后把钱打给你。这钱我也不要了。从三月份到现在,我给屋里花了将近六千了。隔壁的女儿是公务员,两口子一年到头给她娘家才花一万。人家工资比我多得多。你说我就那点,宁愿我少花,都不会亏待家里。我和人家相比,我不少了——你儿子一年能给你花多少呀?……‘父亲说工地上把钱发了给他们’“

父亲像是借外人似地承诺着自己的信用

“娃,你是看在你父母脸上,你是替你父母解困呢。……”慧婶语重心长地说透里面的深奥的大道理。

“若不是那,你娃买房我就不会给那么多地超过我的经济范围,一切都看在你和大脸上。娃多,负担重,这能去怪谁?真是当不完的奴隶!”

“……只怪没有生下能行的儿子……”慧婶一声长叹,经济的不如意,似是怨天尤人。

女儿无法不去管,也无法去怨恨这样的家庭——常年四季中都要缺钱的家庭!

这不但是自己的悲哀,这亦是整个家庭的悲哀!

“奴隶”这个词性生到这个世上,真是没白白叫下来的延续,它四处传布,扎根成地,注定老的对小的当一世的奴隶,前世的,还有后世的,如何地当,都完不了。

种了麦子后,慧婶的男人不想去原地干活了,他吃不好;然而又没有他别的活可干。他们庄稼人知道生活是实打实地往下过呢,没有所谓的舒坦眷顾他们,然而又是只好地违着心再去上那吃不好饭的工地,苦他一个人,而拯救的是他的后代子孙;老两口这传宗接代的账本,在过日子上算得精明带力。

“再硬着身体干吧,等板儿把媳妇娶进门了,……“

“这钱不是一点点,是个大头呵!……钱是硬头呵!……不干不行,……“

“你那匠人的活哪里有呢?农村都达到了饱合。没活。在屋里坐,耽搁一天是一天,……就去吧,……

女人凄苦地说,望着老伴日渐瘦弱的身体,连流动的血液都禁不住地悲凉。

……,负着苦力去奴隶成性吧!

一个脚趾头都不敢停止的,家里的屋顶上正横亘着一个铁铸似的石墩鬼笑影般地监视着下面的所在。倘若不卖命地一弯下腰去偷懒,这恼人的石墩将会从天而降,便会砸毁这个家,灭了全有的设好的远景。

2020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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