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二年级的笑笑缠着我,要听爷爷小时候上学的故事。为了满足笑笑的好奇心,我就和盘托出我读小学时那些印象深刻的事儿。
我上小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家境贫穷,连个书包都买不起。母亲只好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把家里的几个“红宝书”袋子连缀起来,再用祖母的烂长袜剪成背带。望着我背着小书包乐悠乐悠去上学,父母总算舒了一口气:孩子一路磕磕碰碰下来,如今终于可进学堂门了,实属不易哦。
进到学校,一两块钱一学期的学费都要东挪西借,根本没钱买本子笔,写字就用石板、石笔,就是写了擦、擦了写的那种。上学最怕的是寒冷季节的雨雪天,脚上穿的是大人穿过的雨靴,且雨靴多半不是底部浸水就是正身开裂,脚底脚背凉飕飕的,只好在里面垫一层薄薄的稻草保暖。身上作为避风挡雨的雨具的东西也顶多是一件塑料雨衣,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
时代局限,学校的办学条件也相对落后。学校就设在本村一个高台子上,茅草房,经常是泥穿壁烂,平时学校旁边农户家的小猫小狗可以随便进出教室;冬天北风呼呼地吹,透过满是洞孔的薄膜闭的竹棍子窗户灌到脖颈处,我连颈项都不敢伸直,尤其是当窗坐的同学更受罪。
我们上课坐的是名唤“拖拉机”的四人课桌,两个桌面,两条凳子,由几根木杠连在一起,又笨又重的,结倒还结实。那时老师常让我们男女同学同桌,午睡时一人睡上面的桌台,一人睡下面的坐凳。睡意朦胧时,时常有同学从上面掉到下面同学的身体上,惹得一旁的同学嘻笑不已。这样尴尬的事在很多同学的身上发生过,我也一样。有一次,我的同桌睡着睡着,一不小心一个侧翻跌落到我睡的凳子上,稳稳实实落在我身体上。我害羞得不行,连身上的疼痛都懒得顾上。
我们课间和午休时间的主要活动都千篇一律,简单易行,基本上是男生打陀螺、弹弹弓、滚铁环、打弹子;女生则踢毽子、跳绳、跳“房子”。晴天,满操场被我们弄得尘土飞扬,时常我的衣服上、鼻孔里都尽是泥巴灰,脸上也是“三花子”脸,可我们谁也不在乎,还一个劲地乐着。我们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也不必为学业负担犯愁。
我最爱玩弹弓。弹弓的主体是结实的桑树小叉,附着其上的橡皮筋,一般都是从烂了的胶套鞋上剪下的,最有张力弹性极强的则是自行车的内胎一类。我吵着让我父亲为我做了一个上好的弹弓。我视它为宝贝,上学时放进书包里,睡觉时放到枕边头。记得初冬的一天中午,学校新调来的胡老师正在用薄膜闭窗户,这时我和几个小伙伴也正好在玩弹弓枪,事有凑巧,我猛一开弓,就将他新闭好的窗户射了个窟窿,而且不偏不倚射在正中间。其实我瞄准的是屋檐下的一只麻雀,是射发“子弹”的角度低了一点而闯下的祸。胡老师以为我是故意捣蛋,一气之下绕着操场追了我两三圈,最后还是抓到了我,狠狠地训了我一顿。我犯了错,害怕回家挨打,可偏偏一个家住邻舍的严姓同学就给我父亲打了小报告,父亲扯起我的裤腿就是几条刷丫子,抽出几条血杠杠,生痛生痛的。
那时, 学校一般都是放两餐饭的学,一整天的课上完了再回家吃饭,不像现在,吃了中餐吃晚餐,轮不到放学,肚子就饿得呱呱叫了。所以,只要一听到“叮叮叮”的下课铃声,我们就箭也似的飞出教室奔向家门,有时急不择路,径直择近往队里的红花草田跑去。通向学校的红花草田被我们这些少不更事、生性顽劣的小家伙踩出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路径,这事又恰恰伤了队上的伯伯叔叔的脑筋,田地的肥料就靠这一丘丘绿油油的红花草,红花草被一片片踩踏,肥力就自然要减少一些。某次,队长专门躲在一个僻弯处把我抓了一个正着,着劲要把我的书包扣下,我急得慌,使劲与队长争抢,连书包带子都差点扯断。我又怕上学迟到挨老师的批评,于是只好连连向队长求饶,并立下下次再不这样了的保证。队长也倔强,如此这般纠缠了一番,才勉强让我去学校上课。
那时,书籍十分匮乏,谁能从家中带上一本连环画小图书就了不起了。同桌同学的一本《地道战》,你看了我看,连页面都转角了,还被三三两两的同学继续央求着借阅。我父亲趁在外地某农校上学习班的机会,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本仍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中小学作文选》。我把书带到学校,刚一拿出,就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他一语,人人都跟我套起近乎来,都想要先睹为快。更有机灵的同学提出让我物物交换以书换书。被小伙伴众星捧月似的感觉真好喔。
小学几年我没有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多半都是穿大人穿过后再经缝缝补补加工而成的,有什么正式场面要穿周正点,是要费一番周折的。某次,公社教革办组织了一项主题巡回演讲活动。我有幸成为了小学组的唯一人选,要去全公社的每个片学校演讲。儿子从来没有出过本大队本学校,这次要到那么多学校当作那么多师生搞演讲,母亲既高兴又着急,着急的是我没有像样的衣服鞋袜上身。我记忆犹新,我当时穿的袜子是祖母的一双适用于穿裹脚的长统丝袜,只好把尖尖的那一节折叠起来压在脚板底下,然而,感觉又有点怪怪的。
············
故事听到这里,笑笑尚未尽兴,仍滴溜着大眼睛望向我。
"爷爷小时候上学与我们有天壤之别呀!"聪明伶俐的笑笑,似乎悟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