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的湖畔,夕阳西下,阳光铺洒在宽广的水面上,微波粼粼,浮光跃金。
“我要去上留学了,去国外。”走在那湖边的小石路上,她轻声言道,“这是家里的安排。”
“好的,丽清。祝贺你!”他颤声道。
“煜哥,你以后,会想我吗?”丽清凝望着他,美眸里已然充满着晶莹的水雾。
“会的!”白煜真诚地言道。“好的!”她含泪微笑,心里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满足地点点头。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临别在即,她柔声言道。
她喜欢听到他弹吉他的声音,那么悠扬,那么悦耳。
这似是一种美好的仪式,她要记住此刻的浪漫。
“好的。”
深情在胸中洋溢,化作了指缝间似水流淌的美妙旋律。
他情不自禁地弹奏着这把时常背着的吉他。
那颤动的不只是琴弦,还有他的心。
她轻轻闭上美目,静静地聆听着。往昔的温馨情景,不断在音乐中浮现。
那时候,白煜是大学校园音乐队的吉他手。每次校园组织文艺演出或比赛时,他都会参加,精彩的技艺总是收获满堂的喝彩和热烈的掌声。
他在舞台上是那么闪亮,而她只是一个低一届的学妹,总是很温柔地凝望着他,美眸里满是仰慕。
他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份柔情,演奏得更加充满激情与活力了。
只是,他除了音乐,吉他弹得好以外,其他文化课却不算好,都在挂科,最后还被学校劝退。
转瞬之间,一年过去了。如今,她已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去读计算机专业。
或许,两人都将开启不同的前程;唯有,彼此心中的情谊,却是如此纯真,宛如那一湖清澈明丽的甘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能依依不舍地挥泪作别。
此后的时光,在苦苦的等待中,在白煜的心里,似乎变得停顿了,缓慢了。
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已经失去了弹吉他的热情。吉他已经静静地放在琴箱里很久、很久了。
幸好,那绵绵无尽的思念,可以化作无线电波,传递到大洋的彼岸。
那一天,丽清的父亲找到了他,“以后,请你不要再纠缠我的女儿了。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不配。”
那一刻,白煜脑海一片空白,如梦初醒,如遭雷击,心碎一地。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罢了。
已是弱冠之年了,除了会弹奏吉他,或者沉迷于电子游戏以外,其实别无所长。
一次次酒精的麻醉,并不能愈合心中的伤口,清醒后反而更痛了。
他痛定思痛,向父亲说道,“我要复读,去参加高考。”
父亲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吗?祖坟终于冒青烟了吗?忙不迭地说道,“好,好。”生怕他变卦似的,连夜帮他联系复读学校。
白煜终于捧起了以前并未曾认真对待的、厚厚的课本。
学习再学习,读书再读书,占满此后的每一天。
没有寒暑,没有假期,只有不断地学习,沉浸在书山题海中,才可以短暂地隔绝一会尘世的寒凉,才能让他那颗卑微而受创的心灵,在悲凉和绝望的思念中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辛勤的汗水没有白费。一年后,顺利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在专业上还选择了课业非常繁重的医学。
原因无他,只为了继续埋首在艰辛的学业中,去模糊那无时无刻刻骨铭心的思念。
岁月匆匆,十年过去了。
白煜最终完成了硕博连读的学业,并在一家三甲医院担任了主治医师。
他每天辛勤地工作,不辞劳苦,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的患者。也许,也就只有在患者获得康复的、幸福的笑容中,他的心,能够得到些许的温暖和安慰。
这天急诊科迎来了一个发生严重车祸的病患。
竟然是丽清的父亲。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了那句绝情的话语,“你不配!”
多年以来,这句话总是在白煜睡梦中响起,化作了他枕边寒凉的泪滴。
只是,她父亲已苍老了许多,身上伤势很重,血痕斑斑,牙关紧闭,气若游丝,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也许,生命的火焰随时都将熄灭了。
“马上心肺复苏。”
白煜努力地为患者作胸外按压,额头上不觉已经满是汗水。
“吸氧。”
“除颤仪。”
他边说边做,全身心投入到对患者的抢救中,心中没有丝毫的杂念。
这是争分夺秒,与死神较量,感觉如此紧张,连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好在不久后,丽清父亲还是睁开了眼晴,悠悠地醒过来了。
跃入眼帘的,是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是你,我女儿的同学,白煜,你救了我?”
眼前这位拯救自己的英俊医生,博学多才,温文尔雅,还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昔日那些决绝嫌弃的情景,也如电光般瞬间浮现。一种莫名的愧疚之情,也不禁如潮水般悄然涌至。
“先生,严格来说,还没有。”白煜细心观察着这严重的病情,丰富的学识告诉他,危险并未真的解除。“您的脑部受到了震荡,可能还有些状况,需要处理。”
“好的,医生,你一定要救我。”丽清父亲其实也感到大脑仿佛要炸裂开来一样,痛楚至极。
求生怎么那么艰难?
所幸此时的白煜,正是脑科专家,“马上作头部CT检查。”
“好的,医生。”护士连忙安排。
报告很快出来,“患者头部血管瘤破裂,流血量正在增多。”
“只能做开颅手术。”白煜看了一下影像,患者血已经冲进脑室,情况非常危急,“先生,你还能签字吗?”
此时丽清父亲手指颤动了一下,却已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眼前发黑,再度昏迷了过去。
检查瞳孔已经开始散大,生命已经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马上手术,不能再等了。”白煜果断地决定。
“可是患者还没有签字,”护士不无担忧地说道,“而且病人家属也没有来。”
这显然不符合既定的程序。
“患者家属什么时候能来?”
“已联系了他的家人,都还在国外。”
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生存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吗?哪怕这条生命曾经给过他深深的伤痛和蔑视。
“先救人吧。手术由我来做。如果出了意外,责任就由我独自承担好了。”白煜不禁说道。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稍有差池,即会使他光明的职业生涯蒙上隆重的阴影,甚至就此断送。
只是,在他心里,个人的前程,远远没有患者的生命更重要。
此刻,这个生命行将结束的人,不管和他有过怎样的恩怨纠结,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需要他救治。
手术迅速地展开。
终于,无影灯下,颅内大出血被止住。数小时后,脑部组织里那些极易破裂的畸形血管团也被他小心翼翼地彻底清除。
丽清父亲终于从鬼门关中被拯救回来,转危为安了。
十天后。
“先生,您的体检报告都出来了,您的情况良好。”作为主治医师,白煜早上例行来查房。
“谢谢医生!如果不是你精心治疗,我已经离开人世了。”丽清父亲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愧疚。
“这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白煜说道。他对每一个患者都是尽心尽力的。那时换做其他人,他也一样会这样尽力去救的。
“冒昧地问一句,你……还喜欢丽清吗?”这句话,在喉咙中翻滚了许久,丽清父亲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无言的伤感一时涌上了白煜的心头。原来那无形的伤口只是被忽略,从未曾治愈。
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那是一种诚挚的爱,埋藏在心底,早已如陈年佳酿一般,愈久弥香。
只是时隔十年了,音书也早已断绝,世事沧桑多变,或许,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就像杜牧所写的《叹花》那样,“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她应该早已成婚了吧。白煜满怀苦涩地想道。
“她也一直单身,十年来说什么也不愿意找男朋友。她今天从国外回来了,你们见见面吧。我保证不再反对你们的事了。”丽清父亲说出了这些天来一直憋在胸中的话,如释重负般轻舒了口气。
白煜闻言浑身一颤。这是他封藏在心中,早已经不敢去想的事情。
感觉那长久以来的心结,瞬间被情感的暖流化解。
此时,病房外走进来一对母女,正是丽清和她的母亲。她母亲微笑着看着他,眼眸中充满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和喜悦。
丽清婷婷玉立,清丽高雅,似那洁白的月光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十年未见,你过得还好吗?白煜情怀激动,暗自忖道,眼眶却不禁湿润了。
她何曾不是如此?十年来苦苦的相思,化作了此际暖暖的相聚,怎能不喜极而泣。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时虽然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但是却有生死不渝的默契。
而今所有的、痴痴的、不计得失不论后果不问将来不畏风霜的苦等,终于获得了此时此刻满心欢喜满怀庆幸满腔热忱满足不已的相遇。
“好久不见。”千言万语,涌入白煜心中,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化作了这句简单的话语。
“好久不见!谢谢你救了我爸。”
“没什么,应该做的。”白煜憨厚地道。
甜蜜的柔情,溢满了丽清的芳心。
往昔的情景历历在目,是多么美好,令人沉醉。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淳朴,还是那会弹吉他的阳光少年。岁月的流逝,只是为他增添了成熟的气质。而自己,也一直在万里海外的大学专心学习,掌握本领。期间也不乏追求者,但她全都拒绝了。
虽然许久没有了音书的联系,但是毕竟也没有听到过他成家的消息。也许,有爱就有希望。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我已完成了博士学业,还有了工作经验,这次回国,我要留在祖国。”她真诚地说道。
国外再好,也不能阻挡住她回国的心。她已经有了不俗的成就,并且终于可以完全自主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了。
“好的。学成归来,报效祖国,真好!”白煜欣慰地道。这是极好的事情。
“是的,煜哥。此外,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她深深知道,这是真爱,需要大胆地去争取,不能再错过。
“丽清,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以后还想听你弹吉他,可以吗?”
“好的,马上。”白煜说道。
很快,他从办公室的壁柜里,拿来琴箱,取出了那把封存了十年的吉他。
金黄的琴身,闪耀着辉泽,银色的琴弦,还是那样坚韧。
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宛如最初的模样。
他开始弹奏了起来。
悠扬的吉他声响起,美妙的旋律,如同潮水一般,此际在幸福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