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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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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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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十二时辰

子·北京

我幼时北京就是北京,不叫北平,但是一下雪,铜锅儿冒着热气滋滋喊着叫着,它就又变回北平了。就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长城内外,也有千军万马裹挟着铮铮铁骨从秦时明月呐喊到汉时关;又像一团团逐对成逑的柳絮卷在花盆底下面,小叩柴扉久不开的四合院漆黑色的大门;也像雷雨轰鸣溅起的水花凝固升华,白鸽翱翔在没有遮拦的天空……北京是首都,是故宫,是鸟巢,是一片红色的枫叶飞舞在昂扬的国旗下面。北京是历史,是回忆,是新生,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从山的那面跑了下来。北京是一个孩子,一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一个承载着万丈光芒与阴影依然言笑晏晏的孩子。

丑·内蒙古

去过内蒙古的人都哭了。孩子哭着说,这不是草原!大人哭着说,这不是沙场!这是草原,这也是沙场。西伯利亚的凶悍威猛的劲风席卷,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阴暗潮湿的利刃。这里有草原,冬天的时候它们会在地底下生长,汲取着雪水,咀嚼着风沙,什么东西都咽在肚子里。它们把自己拧成一股劲儿,待到春天探头探脑,夏天便会还你一片希望的海洋。谁说内蒙古没有海?你去嗅嗅,你去尝尝,你去闭上双眼张开双臂,那里有奶茶香气和着马头琴,骑着快马的成吉思汗射出弯刀的凉意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蜿蜒绵亘的额尔古纳河里泛着点点银光,那是一条鱼刚刚露头,一只丹顶鹤叼起它,迅速飞到朦胧的月色中去了。

寅·东三省

火车呼啸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微风拂过热情的炊烟,从黑龙江到松花江再到辽河,从大兴安岭到小兴安岭再到长白山,东三省给人的感觉大体一致却别有特色。如果非要说,那么它们就是一股英气,带着三分微醺,清爽怡人。街上的每一处都沾染了幽默细胞,正如人家所说,东北的方言感染力最强,使得你只要听到就会不自主地模仿,身边只要有一个东北人身边就有一群大碴子味的口音。波棱盖卡马路牙子上卡秃噜皮了的知名程度完全不亚于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反正也是唠嗑拉家常,东北人不会让任何一句话落到地上。那些随意从高耸的树木上飞下来的松鼠,伴着温顺的梅花鹿,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讨喜欢。

卯·青岛

由于历史的磕磕碰碰,香港沾染了一丝英国的气味,澳门沾染了一丝葡萄牙的气味,黑龙江沾染了一丝俄罗斯的气味,青岛也沾染了一丝德国的气味。然而这气味只是微微弥漫在空气中的,不注意是闻不出来的,青岛的气味应该是大海的味道,烟台、威海、日照也有大海的味道,但是味道是一个城市独有的,各不相同的。青岛也算是我的三分之一的故乡,它是刚打捞上来的海鲜放在蒸锅里,配上一瓶啤酒,月亮穿梭在五四广场上的五月的风,霓虹灯眨巴着眼睛望着弯弯曲曲不辨东西南北的道路上归家的人们。初春的樱花烂漫在中山公园的大道上,岩石下的小螃蟹把晚霞一点一点藏在沙滩里,灯火阑珊入夜时,仍就温情绕梦思。

辰·苏杭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姥姥总是想去苏杭游玩一圈,殊不知,苏杭也有着150公里世界上不算太遥远的距离,高铁两小时就可以消灭它。人家喜欢把苏杭放在一起,因为它们都是温婉的江南鱼米水乡,白墙青瓦,几处早莺争暖树,万树桃花月满天。其实苏杭是多才多艺的柔情小女子,是西施,是苏小小,是柳如是,是薛素素,是一把琵琶金翠羽,晓来思绕天涯,燕子衔着春泥夕阳箫鼓一片笙歌醉里归;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十里水晶宫,明月挽着彩云半遮面孔番腾妆束闹苏堤。若是雨后乘船,烹一壶龙井,心里怎会不生出些许感触: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景上之景来!

巳·川渝

如果外国人说起中国美食,他们大抵会臣服于川菜,麻辣鲜香油大味厚;如果中国人自己数一数,虽地大物博,蘖牙其间,但火锅必然占据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走在重庆的深深浅浅的小巷子里,萦绕在身边的全是不同的辣椒香气,令人忍俊不禁垂涎欲滴,吃过更是绕梁三日流连忘返。穿着旗袍隔着嘉陵江看洪崖洞,大大小小的车水马龙沉舟侧畔千帆过,恍如隔世却似经年。成都更是态浓意远淑且真,繁华之下难掩绝美姿色,也难怪那青城山下的蛇非要与那杭州城的书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不就惹恼了那河南的和尚,水漫了那镇江的金山……我也绕糊涂了,且不去想他,看看那惹人怜爱的熊猫和爱恨交织的猴子吧!

午·西安

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冷暖干湿,四季分明。十三王朝之都城,丝绸之路之起点。蓝田猿人,繁衍生息立根本;半坡先民,农畜猎渔谋生存。成康之治,国人暴动。荆轲舍生刺秦王,嬴政一统都咸阳。三公九卿郡县制,集权中央;长城灵渠兵马俑,骊山阿房。西有罗马,东有长安;兴乐长乐,章台未央。始建元年,王莽称帝常安;开皇二年,杨坚营建大兴。贞观之治,国富民丰;开元盛世,气魄恢宏。存大雁塔,亡大明宫。京兆府改奉元路,马可波罗赞繁城。鼓楼钟楼遥望,慈溪光绪出逃。宣统陕西光复,汉卿西安事变。陕甘宁区,西北行政;省直辖市,民族多元。承东启西,经济区域结合;连北接南,米字交通发达。西交大,西工大。黄土高原古朴,秦腔梆子高昂。华岳仙掌,骊山红霞晚照;灞柳风雪,曲江流饮兰亭。雁塔晨钟,咸阳古渡。太白积雪高僧卧,草堂烟雾玉女迎。米皮凉皮,咥一碗biangbiang面;泡馍夹馍,胡辣汤嘹咋咧。

未·新西兰

中国有自己的佛罗里达——川渝,也有自己的新西兰——新疆、西藏、兰州。我没有试过绕着南半球的新西兰走一圈,但是我知道,绕着中国的新西兰走一圈几乎完全不可能。也许你能忍受火焰山70度的地表温度,也许你能穿过玉门关漫天的黄沙,也许你能战胜无人区的恐惧,也许你能征服茫无涯际的雪山……但是你如何不沉溺于丹霞地貌,不沉迷于黄土高原,不沉湎于葡萄美酒,不沉沦于布达拉宫?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塞门风急,长城正寒。梆笛声高昂,冬不拉旖旎,扎木聂幽沉,带着拉面和青稞酒,又掺杂了些瓜果香气,飞跃了三山夹两盆,飞腾在世界屋脊,自地平线处扶摇直上九万里,飞驰在天界的极乐净土。

申·云南

中国是拥有56个民族的大家庭,可巧,云南独一个省就包含了这么多民族。云南不仅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民族,也包含了中国许许多多的特点:云南的山路和川渝一样环绕,云南的气候和新疆一样多变,云南的海鸥和青岛一样可爱,云南的美食和西安一样寻味……若想体验傣族风俗,那便是南国风情何所比,唯有西双版纳天,孔雀野象菌子鲜。若要想窥探白族风情,那便是风花雪月古城开,洱海苍山次第排,大理欢迎你来睬。若要想浅尝青藏风光,那便是遥望玉龙琼山峻,俯视墨潭泉液通,金沙虎跳逛丽江。还有昆池千顷浩冥濛,浴日滔天气量洪,那些海鸥,飞跃千里万里,从冰冷刺骨的西伯利亚,留在了四季温暖如春的昆明。

酉·厦门

小杭州,古桃源,大海弯环绕鹭门。厦门是我去过之后还想再去的城市。我其实去过苏杭的别致园林,但我还是思念厦门的集美学村,钟灵毓秀包罗万象那是我写信必须贴上的邮票;我其实见过青岛的海,但我还是想念厦门的海,海浪声声浪花朵朵那是我出去必须拥有的船票;我其实到过烟台的蓬莱阁,但我还是怀念厦门的鼓浪屿,少小离家乡音未改那是我回来必须经过的海峡。凤凰木高大坚韧,三角梅热情顽强,榕树地下枝上皆生根,根根直立,枝繁叶茂,生生不息。厦门的秋天丝毫没有萧瑟之意,走很远的路去喝上一杯倾慕已久的青梅酒,甘甜青涩,就着微风朗月,那好像是初恋的味道……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戌·广州

广州是一个复杂的城,鸦片战争在这里,广州起义也在这里;改革开放在这里,一带一路也在这里。 珠水悠悠流皓月,云山袅袅沐朝阳。舞过狮,划过龙舟,逛过街,买过鲜花,还要尝尝广府菜,食在广州,品天南海北的五滋六味。乳鸽烧鹅填鸭白切鸡;乳猪烧肉牛河文昌鸡;叉烧煲仔云吞太爷鸡……你可以讨厌拥挤的广州地铁3号线,但你绝对不可能不喜欢数不胜数的广州菜单。若你真是亿里挑一吃不惯一点广府菜的凤毛麟角,那你不可能不为粤语所沦陷。并不是所有的歌手都能像邓丽君那样将同一首歌国语粤语都唱得脍炙人口,有些歌,只能用粤语来唱,有些话,只能用粤语来说,你饿唔饿啊,我煮碗面俾你食啊?你看,又回到广府菜来了。

亥·上海

夜上海没有夜晚,冬上海也没有冬天。上海不像北京,北京是一个历尽沧桑依然童心未泯的孩子,上海则始终如一是一个风姿绰约思想新潮的妙龄女子,她是家资丰厚的大家闺秀,她也是温婉贤淑的小家碧玉,她是《海上花》中的一颗朱砂痣,她是《长恨歌》里的一缕锦绣烟尘,她是《繁花》背后的繁花落尽,她是《山雨》缥缈的一曲歌谣……她见证了中共一大的召开,她也挺过了淞沪会战的炮火,她收回了所有的租界且所租之处均不续租!她是魔都,她是直辖市,她是新时代的新青年,和北京、天津、重庆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优雅独立地站立在世界面前,享受着数不清的鲜花与掌声,赞美与祝福,闪光灯下她骄傲地昂头微笑,自信地展开五彩斑斓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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