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我的爱人怀揣着满腔热血奔赴北京,投身武警部队,开启了他的军旅生涯。1989年1月,缘分的红线将我们牵系。经人介绍,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坠入了甜蜜的爱河。春节期间,依照传统习俗,我们郑重地举行了订婚仪式。那时,我满心都是羞涩与欢喜,看着眼前的他,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就要和这个人一起走下去了,未来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满是憧憬与期待,觉得幸福的日子正朝着我们大步走来。
然而,短暂的相聚,他便匆匆返回部队。在那个没有手机甚至固定电话都很少的年代,我们只能鸿雁传书,只能靠往来需要七八天甚至十多天的一封封书信来传递对彼此的思念。每次收到他的来信,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拆开,细细地,细细地读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他就在我的身边。那些饱含牵挂和鼓励的话语,也默默见证着我们在各自岗位上拼搏奋斗的岁月。
1990年元旦,部队批准他回家完婚。依照家乡的风俗,我们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温馨而难忘的婚礼,正式开启了我们人生的新篇章。婚后不到一个月,我便满心欢喜地随爱人前往部队探亲。我们先是搭朋友的车抵达徐州,再从徐州踏上前往北京的列车。16个小时的硬座旅程,漫长又疲惫,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他在部队生活一段时间,心里满是甜蜜与期待,什么辛苦都抛到了脑后。窗外的景色从一片片低矮的平房,偶尔夹杂着几座瓦片砖墙的屋子,直到天津,才有高楼大厦才逐渐映入眼帘,那时城乡之间鲜明的差距,至今仍令我印象深刻。
一到北京,周遭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奇不已。爱人单位的宿舍里暖意融融,屋内的暖气将外面的凛冽寒气彻底隔绝。军营里,每天清晨6点,爱人准时出操,收操后又集中开会,中午和晚上亦是这样,真正的“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陪我,所以,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守在宿舍。虽然我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明白他的职责所在,只能在屋内看看电视,或者与其他家属一起聊聊天,一起外出游玩。只有到了星期天,他才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伴我。
记得那年北京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外出赏雪,我们在雪地里嬉戏、拍照留念,还一同去朋友家串门。有一回,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外出,路上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便感觉身体不太舒服。爱人急忙带我去看医生,当医生告知他:“你要当爸爸啦!”这个喜讯瞬间让我们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从此,他对我更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我心里也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满心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我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爱人因工作繁忙无法送我。正巧南通有个朋友来北京办事,我便跟着他一同坐火车回南通。乘坐渡轮时,我晕船晕得厉害,呕吐不止,心里难过极了,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强打起精神,好在并无大碍。
回到家后,尽管与爱人分隔两地,但他每封信里字里行间满是对我们母子的牵挂,给予我们无尽的温暖。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一天,我突然肚子疼得难以忍受,赶忙去医院检查,医生诊断有早产的迹象。我强撑了一天,疼痛却愈发剧烈,医生告知家人必须剖腹产,需要有人签字。可爱人远在部队,一时无法赶回,焦急与无助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在我不知所措时,母亲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字。1990年8月29日,我们不足4.8斤的儿子呱呱坠地。当时,北京正在举办亚运会,爱人带着一个连执行执勤任务,虽然满心欢喜,却只能坚守岗位。我多么期盼着他能早日回家,看看我们母子俩。而我,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遗憾,多希望孩子的爸爸能在身边一起见证这一刻。儿子四个月大了,爱人才好不容易请到假回家。他一回来,又是帮忙喂奶,又是料理家务,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可假期还未结束,部队的加急电报便催促他“火速归队”。尽管心里满是不舍,可他毅然服从命令,匆匆赶回部队。从那以后,我们再次开启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只能凭借书信维系着深厚的感情。每次写信,我都希望他安心工作,不要牵挂我们母子俩。儿子满周岁时,我和朋友一起前往北京探亲。在火车上,孩子不小心碰倒热水瓶,烫伤了朋友的脚,我心里愧疚极了,不停地向朋友道歉,满心都是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在北京,爱人带着我们游览了天安门城楼、故宫、北海公园等著名景点。
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坐地铁时人多,我抱着儿子没来得及下车,多乘了一站,想返回,穿的裙子身上没有带钱,我便下了车找到他们中队另一个点。他看不见我们,心急如焚,立马发动人四处寻找。那时没有手机,我就叫点上的人想办法联系他。当他找到我们时,儿子正好睡醒了,连忙喊爸爸。那时,科技不发达,像现在有了手机,走遍天下都不怕。一个月后,我不得不返回工作岗位,离别时,看着爱人不舍的眼神,我的心里也是酸酸的,真希望能多陪陪他。婚后的那段日子,我独自在家,既要忙于工作,又要照顾儿子,生活的压力如影随形。为了帮我分担,母亲主动把儿子接回家中照顾。儿子5岁时,我送他去幼儿园,可幼儿园不提供午饭,我每天中午都得匆忙赶去接他。长期的劳累让我患上了眼病。在镇卫生院检查后,医生诊断为病毒性眼角膜炎,并建议我去县城医院进一步治疗。我往返县城医院十次,眼睛才稍有好转,没想到半年后又复发了。医生严肃地警告我,这病若频繁发作,可能会导致失明。我心急如焚,害怕自己真的会失明,再也看不到儿子可爱的脸庞,再也无法和爱人一起看遍世间美景,赶忙通过邮政局给爱人打电话。爱人得知后,立刻让我向领导请假,前往北京看病。
抵达部队后,爱人带我前往北京同仁医院。那时还不能像现在一样在网上预约专家号,为了挂上号,我们半夜12点就得去排队。在那寒冷的夜里,看着长长的队伍,身心虽然疲惫,但一想到眼睛有希望治好,又充满了动力。历经几天的折腾,终于成功挂上号。给我看病的是一位高个中年男子,大概40岁左右,他用仪器仔细地给我的眼睛做了全面检查,随后对眼睛进行打针治疗。我连续治疗了半个月,具体打了多少针已记不清了。20天后复查,医生给我开了一种进口眼药水,并叮嘱我每三个月复查一次。我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每次复查结果都令人满意。第二年去北京复查,医生告知我一切正常,我对这位医生充满了感激之情,也庆幸自己的眼睛终于好了,能继续好好生活。
爱人在北京服役期间,还带着我们游览了长城、八达岭、天坛公园、北京动物园、中南海、亚运村等诸多地方,相册里满满都是我们幸福的回忆。每次翻看相册,那些美好的瞬间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心里满是甜蜜与温暖。
爱人转业后,2002年我们再次踏上北京的土地,战友带我们在广播电影电视部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现场演唱会,让我们大饱眼福。后来,我分别在2004年、2019年又前往北京,观看了天安门的升旗仪式,参观了人民大会堂、北京鸟巢、北京什刹海、奥林匹克公园等地,这些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回首往昔的点点滴滴,那些在北京度过的美好时光,如今想起来,依旧让我无比怀念,那里承载了我们太多的回忆与情感,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