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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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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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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生于80年代的我,如逐梦飞鸟,振翅离了大山苗寨,成了漂泊天涯的游子。年关一近,心底那股对回大山老家过年的渴望,就如静水深流涌起波澜,认定只有那儿,才能品到记忆里那原汁原味、浓得化不开的“年味”。任繁华都市霓虹闪烁,异域他乡风情万种,儿时苗寨那如梦幻泡影般的年味,却始终如影随形,勾着游子的心弦。

吾之家乡,宛如仙境遗落的明珠,在黄飘高坡的半山腰熠熠生辉。苗寨下的小溪,仿若岁月的琴弦,虽失了往昔的清亮欢歌,却在游子心中奏响无尽的思念乐章。二十余年前,我像一颗希望的种子,在苗疆大地生根发芽。还记得,冰天雪地的山巅,寒风似刀,哥哥与拖着鼻涕的我,守着牛儿,冻红的小手,一次次数着新年的倒计时。当爷爷奶奶那沙哑而亲切的声音,悠悠传来拜年的吉祥话,心中那盼年的小火苗,瞬间燃成兴奋的熊熊烈火。

大年三十的旧忆,恰似永不落幕的老电影,在脑海循环播放。二十年前,跟在哥哥身后玩鞭炮的惊险刺激,至今仍让心跳加速。屋外,鞭炮声噼里啪啦,似新年奏响的狂欢鼓点;屋内,暖意融融,如春日暖阳轻拥。其实,家乡的年,早在腊月的第一缕期待中,就像陈酿的美酒悄然发酵。不知何处的三两响鞭炮,恰似灵动的引子,在清冷空气中拉开苗寨新年的华丽序幕。

彼时,黄飘苗寨上空,袅袅炊烟似仙女的飘带,终日不散,缠绵着家的温馨;赶年场的盛景,像一幅流动的民俗长卷,乡亲们如潮水涌动,买年货的吆喝声、卖年货的叫卖声,交织成热闹非凡的生活交响曲。家中父母,忙碌间隙用心打扫,掸去旧年尘埃,迎接新春曙光;村前寨后,在乡亲们齐心协力的清扫下,小路净如镜面,角落焕新颜,仿佛待嫁的新娘,羞涩而迷人。待家家户户朱门贴上红得似火、写满吉祥的对联,仿佛听见黄飘苗寨兴奋地高呼:新年,我已盛装相迎!

在黄飘苗寨的悠悠岁月里,这备年的紧张与欢乐,如奔腾不息的江河,直抵除夕年三十才稍作停歇。此日下午,男女老少皆入温热的水中沐浴,洗去污浊与疲惫,虔诚备起庄重的祭祖仪式。祭祖时分,大山仿若被施了魔法,空气中弥漫着祭品的馥郁浓香,鞭炮声此起彼伏,似汹涌波涛,宣告新年正式降临。儿时苗寨,祭祖仪式神圣无比,是苗族子孙对先辈的深情缅怀,是灵魂对根脉的执着皈依。因我们深知,无论漂泊多远,家乡永远是心中不熄的灯塔,梦起于斯,亦当归于斯。站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往昔回忆如潮水,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除夕之夜,当属一年中最温馨的华彩篇章。乡亲们倾尽全力,摆上一桌桌丰盛得似要满溢的晚宴,佳肴美馔如繁星闪烁,令人眼花缭乱。全家人围坐圆桌,烛光摇曳生姿,映照着一张张幸福满溢的脸庞。杯盏交错间,欢声笑语似银铃回荡,谈着一年的劳作与收获,听着父亲的谆谆教诲如智慧清泉流淌,母亲的温柔唠叨似春风拂面,爷爷奶奶的神话故事像神秘画卷展开,引领我们穿越古今。于此浓情蜜意中,我们沉醉不知归路。晚宴罢,母亲笑靥如花,在昏黄灯光下忙碌家务,目光慈爱地追随着院坝里嬉笑打闹的我们。就在这和乐融融、如梦似幻的氛围里,新年的钟声,仿若穿越千年时光的智者,沉稳而悠扬地敲响,为新的轮回祈福,为明日的憧憬许愿。

大年初一的晨曦,尚在朦胧的轻纱后若隐若现,苗寨里的小伙伴们就已似欢快的雀儿,开启拜年的欢乐之旅。每至一家,清脆童声送上诚挚祝福,如新春第一缕悦耳的鸟鸣,唤醒沉睡的村庄。主人家热情回赠,或一个喜庆的鞭炮,或一两枚带着体温的毛钱,我们便如脱缰小马,三两成群,呼喊着奔向下一家的温暖怀抱。在黄飘苗寨这片广袤大地,周边十里八村多为同宗同源的亲族,血脉相连,情同手足。大人们新年里,今日这家相聚畅饮,明日那家团圆言欢,轮流往复,在美食与亲情的双重滋养下,这浓浓的年味,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直至元宵节后,才缓缓化作心底一抹温柔的眷恋。

为了追逐梦想,大学毕业后我便似无根浮萍,在外漂泊数载。曾因对远方的渴望,足迹踏遍祖国的壮美山河,领略过北国的千里冰封,南疆的热带风情;也曾因生计所迫,流浪于异域他乡,见过繁华都市的霓虹盛景,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然于我这历经风雨、漂泊的心而言,他乡景致再美,终不及家乡苗寨那满溢年味的一寸土地。黄飘苗寨老宅那红红的对联,写满岁月沧桑;那蜿蜒小路,印刻儿时欢笑。它们已化为漂泊游子心中永恒的思念符号。愿此心永系家乡山水,人虽行于四方,思念却如归巢飞鸟,常伴归途,引着我们常回家看看,重拾心中那珍贵的眷恋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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