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的故事

李大今天又熬夜了，这次熬夜和以往比既算独特也算平常，姑且算是同流合污。

以前嘛，有时是外星人骑着大喇叭，嘟嘟嘟地钻进李大的屋子，喇叭毕竟是喇叭，飞起来摇头晃脑，像饿着肚子念经的猪八戒。只听啵的一声，玻璃和窗框像泡泡一样把外星人和喇叭分泌出来。这泡泡看起来又厚又黏，要是残留的话外星人应该庆幸自己没什么毛，要不然洗澡就成了大型粘膜取代皮肤会战，到时用毛刷还是用剃刀也不知道。李大正想着，外星人打了他脑门一下，说是打，疼却少，主要是闷，感觉没什么骨头，都是肉，肉也肥的多，打起来不脆。打脑门就要脆，这是他从过去的经历中体会总结到的，就像他也总结出吃面要筋道一样。外星人也许察觉出李大在回忆，也许只是懒得等了，就薅下李大半掩的被子，从李大腿上拔下一大把毛，扬长而去。李大本来是疼的，但抬头看见飞走的喇叭流了好多口水一样的东西，滴滴答答，是墨绿色而又死气沉沉，似乎不粘但这种颜色看起来就好像不想被洗下去，李大很烦，他毕竟爱惜自己的被子，这是爱屋及乌，他喜欢睡觉，这一串因果让他忘了疼。擦擦揉揉，勉强不是那么随意，李大就罢休了，名如其人，他不是个细人，干净和洁癖总是细心才可有的。但他也睡不着了，谁大腿被拔了毛还睡的去呢，他可不管外星人是去干什么，他就是有点害怕玻璃和窗框，你要是也见了刚才的变化也一准这样，但也仅仅是害怕，害怕不会让人睡不着，衍生出来的想象才是。这听起来很荒唐，但人总是这样，把一出好戏的主角忘掉，背景框和配角留在枕上。

外星人听着玄乎，但最多把碳基换种元素，把维度升个几调，也不复杂，起码对于他们而言不复杂，我们是知道的，我们人类强在习惯和模仿上，如果外星人愿意来地球，或者从博物馆到厩圈，或者从市场到饭桌，也许从租界到宫殿，也许从战场到遗迹，久了我们不定就习惯了。总之，这并不复杂，人类大多目光还是照向过去和当下的，未来的事也近乎集中于股票涨跌和天气预报，李大虽有偏差也不例外。李大的闲心和注意力总在他的事业上，他钟情于自己的事业——做阅读题。我们不管李大是在高中还是初中养成的这个习惯或者说是癖好，也不管他是从何处以何目的挖掘这项事业，我们单谈他的喜悦和自在，因为我们就是来找乐子的。李大的兵器是一根黑色圆珠笔，大约小半个月去保养一次，也就是换芯，你约莫能感受到他对事业的热衷了。他会的招式有勾勾画画、列要点、写总结……也具备了语文考高分的全部特质，既不急躁也见得多练得多，就通过这种事业上的热情，他对常见的短篇小说、经典新闻、热点科技文、器物文等了解得如数家珍，姑且也算是个小小的专家，各行各业都可以侃大山，可他没有这个爱好，也不怎说话，倒是少了很多热闹，他只是一遍一遍、一本一本地做题，在事业的象牙塔上雕痕刻画。你们也许在媒体在书里也见过这样热爱事业的人，总是拿起武器就忘记了时间，完全地毫无保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需要饮水，不需要进食，不管穿多戴少，不管阴晴昼夜，直到袭来一种涌出灵魂直袭内心的感动、满足、疲倦或者是孤寂，我们钦佩、爱护、甚至恐惧这种执迷和投入，具象到个体或者团队时再凭借某些俗不可耐的原因染上羡慕或嫉妒，蔑视或反感的色彩。回到李大身处的煎熬着的深夜，钟情事业的理由也算的上正式和光彩。

姑且把上边这个事业算作复杂的，当然还有不复杂的时候，李大就是热，李大生来就不一般，他在某些方面很突出，比如说，脑袋大，李大的脑袋抵得上同龄人的三个，这就导致李大想得多，这还有一个问题，脑袋大心也得大，脑袋毕竟在上边，离心远一些，氧气和血兜兜转转泵过去也费劲，心就得使劲，使大劲，所以李大还有颗大心。别人的心都长得差不多，李大的心却不是，别的心的基础上，李大的像套了个桑葚，心上布满一层肉疙瘩，一包一包的，把心攒大不少。还有一个部位也大，就是脚，不仅长而且得宽，虽然是平足，但骨架嶙峋，这样不显得臃肿，但显得简陋，骨头、皮、肉在他身上总是不协调，虽如此，李大的器官功能却和常人差不多，但想到总是怪。我们由此得出，他的基因没在装修上下功夫，幸好目前没看出在功途上有偷工减料，不过这确实没法商量着来，姑且看吧，也值得庆幸，还不怨谁。此外，肉疙瘩虽然在心上填满了，但好像不隔音，这个大功率器官噪音很大，像个大钟，还是个固执的老和尚在敲，洪亮有序。不巧的是李大的耳朵也诚实，听见什么就传回什么，所以李大很烦。再回到脑袋大的毛病，本就容易胡思乱想，耳道里还像赶着一群牛羊，李大就烦就想个不停。这么些个大功率的器官，一齐工作，竞相卖力工作，热量可不少，这放在温室效应如此严重的今天，李大该被批斗，作为反面教材被大家拎出来打。但怎么打呢，毕竟李大虽然生得奇怪，但还是人，还是高级动物，大家起起哄打打屁股敲敲脑门，逗自己逗看热闹的一乐，就算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活动，李大都要发热，像笼屉里的包子，一边流汗，一边缩缩胀胀，这是外边。脑子里边，便是胡想，悄悄地，像毒蜘蛛织的网，在夜里凌乱地蔓延开，不知哪处黏住李大，让他不得赴宴周公。

李大长时间地和夜晚作斗争，被子、床铺、漆黑、噪声，都是战役的重要要素，精卫填海、愚公移山，他也不知自己化做什么和夜的精灵作斗争，推磨拉锯般地消耗着，直到把疲惫淹没在刚刚溢出来的朝阳的光芒里，疲惫的影子喘息着揪扯着把他的魂灵拉进梦里，也算得大功告成。至于梦里和醒后，由李大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