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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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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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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瘠与富有——去敦煌榆林窟的路上有感

当我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关于荒凉的所有感受一起袭来,这片贫瘠得了无生机的大地,会用什么来记录生命呢?

触摸着滚烫的戈壁和滚动的热浪,我想它们大概已经蛰伏在这里成千上万年了吧。

不然,那山色何以如此悲壮,像老年剃度者的头,褶皱又圣洁,干巴又圆润。可敬呀!那灰褐色的肌肤竟浅浅咬着一些似有似无的绿意。

那的确有一些矮小强悍的生命,它们如铁一般焊在沙石里,星星点点,斑驳杂乱,像极了肌肤上曝露的色斑。当然,它不是宣誓生命落幕,反而是表达生命的欲望。

当我还在感慨它的贫瘠的时候,这片坚韧的土地向我展示了它的富有。

写满焦黄、灰褐、铁青的卷帙,意想不到的翻开一片绿野。四野荒凉之下就那样从容地长着几丛肆意的红柳,疏散着枝条在热浪中翩然起舞。

顺着红柳舞动的身姿,一座静谧的村庄长了出来。呵!这究竟是先有村庄,还是先有绿野?你瞧“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分明是这样的荒漠,却给我以这样的盛景。一排排整齐的沙枣树傲然挺立,铁青色的躯干满布风沙锤击的斑痕,可蓊郁的枝叶却茁壮地笑对沙场。

在树们城墙般意志的呵护下,一畦一畦的雏菊,一畦一畦的向日葵,一畦一畦的孜然无忧无虑地盎然蓬勃,开花纳蝶,自在结果。

村舍、矮墙、高树、鸡鸣、羊咩、驼铃。这实在是一个富有的地方,任谁也不能想象它竟然长在广袤无边的荒漠,这片贫瘠的地方。

地理介绍了它的贫瘠,也描述了它的富有。这是河西走廊,因为包容了一条生命的源流,于是联通神州脉络,凝萃成塔,惹人仰望。

当我抬起头,我看到了崖壁上错落的洞窟。走进去,和历史的人文寒暄,嗫嚅地“你好”一出口,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俊朗慈目的佛陀,也不是色彩飘逸的笔力。

而是一群攀行在戈壁的凡人,他们把无尽的荒漠炼化成富有的形容,一笔一笔写在这些贫瘠的土崖上。一个心愿未了,一个夙怨难消,一个今生康安,一个往生极乐……

一个个佛窟观下来,众生的祈愿和释然敲击着我的心。先民为何选择在这样艰苦卓绝的地方,建筑他们天国的梦想?

是因为现实世界的悲苦,在这片贫瘠的土地无法得到慰藉,还是要以最刻骨的方式来表达虔诚?

生存在这荒凉的大西北戈壁,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农耕记忆是多么的陌生呀。行到此处的旅人,无不生发一些悲吟。他们环顾四野,瀚瀚无垠的黄沙拥塞了他们的眼界,走向人间的路满是贫瘠和疾苦。何以解救这片土地的荒芜?等到佛陀一路东来,便毫不犹豫地留在这大漠黄沙中,给苦难的土地许下涅槃的允诺。

也许是苦难因为允诺有了尽头,众生匍匐着开凿一处又一处的洞窟。用忍受苦难的决心和垂目的佛陀盟誓,一凿一凿地消化苦难,一天一天地重复。

佛国的祥和安宁,绚丽多彩就是这荒漠群星升起后的梦。

人们开始用昂贵颜料,渲染苦难过后的欢愉。他们脸上没有风沙锤击的可怖的沟壑,形容也并不褴褛。圆润饱满、风神俊朗是盛唐气象,骨骼清奇,明丽从容是宋的手笔,就这样一代代重复讲述一个故事,一份祈愿。

遍历生老病死,最后涅槃重生,一切成空,空是一切。广漠的风沙贫瘠得一无所有,雨露草木,飞鸟虫鱼都在这荒漠里涅槃。

故事讲得久了,故事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从绚丽走向清秀。旅人终于难以忍受这份荒凉凄苦,从蔚蓝的海上出走。

西北荒漠渐渐少了人声,人们却也不像先前那般绝望。中原,这个血脉相连之地,慢慢输送着彼此的消息。

而今,那一排排的白杨和一座座的村庄,它们在荒漠里涅槃,对抗着滚烫的热浪,沙石变得温和,绿野变得辽阔!

再不是以往的贫瘠了,山川可以明证,这里的山河也有蓬勃生命的壮歌!

洞窟里先民的祈愿,而今书写着荒漠的良田。我们飞驰在千年的土地,赞美而今美丽的西北。哪怕风沙,哪怕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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