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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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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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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枯槁到葱茏

滇东北的冬天从十一月份就开始了。

先是西风摧叶落,最先埋入泥土的叶,早早躲过了一阵阵连绵的阴雨。花枝剥去所有华丽,显得萧疏又懊恼。

退出土地的,当然还有密密匝匝的小草,它们曾经拥抱了土地所有真诚的裸露,以小小的脚丫攀登成壮丽的图景。除了冬天,没有一粒土壤找不到归宿。

霜飞草退,枯黄的草把它浓烈的爱放到了土里。作为回报,土壤愉快而热情地接纳了它们。

当最后一只候鸟振羽飞离的时候,冬雪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是的,滇东北的冬天除了雪的白,还有泥的灰黄。

它们将统治整个冬天,虽有松柏,也寡不敌众,不得已收了它的苍翠,也往叶面匀了些灰黄的脂粉。

我守着这样的土地,仰望澄澈的蓝天。是的,从秋天开始,天空虽失了繁花丽鸟的剪影,但白色的云朵和湛蓝的天幕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仰望高处的灵魂。

我无法躺倒在绿茵里仰望,而灰黄的土地惹了太多失去归宿的沙尘。纵然没有安闲的姿态,我也常常去往高山,观流云碧海,看水落石出。

瘦硬或疏朗,洒脱或纵驰,冬天的原野得以显露它水墨一般的韵致。

有人说,所有颜色汇聚在一起,就是纯净的白。如果确如此,我想我所饱览的山河当是水墨的根骨。没有了驳杂的渲染,没有了烂漫的烘托,只有真纯地表达,直白,自然,简朴却又如此如此地直击心灵。

抬眼一看,便深陷其中,细细咀嚼,慢慢吟赏,这周而复始,层层叠叠的美丽的画卷。

它书写在河山和昊天,不费一笔却盛载千万笔法;不用一色,却藏尽万千浓淡。我所赞美的,此时此刻一片枯槁。

枯槁的山川未免太荒凉了,是啊。滇东北的冬天,没有花,没有叶,没有果,没有露,没有河,没有水……

冬藏起了它们,藏得悄无声息。你去鸣泉听听吧,幽咽的泉眼报以无声的应答;你去林间寻觅吧,踏碎的枯枝就是消息;你去田野看看吧,灰黄的干燥的沙土还不够明确么?

算了,它就是枯槁的,荒凉的,尘土飞扬的。

那,你爱这样的滇东北吗?

我不说话,听远行的游子跟你说吧。

他们在祖国遍布的葱茏里,思念故土枯槁的哭声从午夜传来。他们起坐吟谈,最牵念的是家乡的尘土,是这一片没有容妆的枯槁的土地。

他们知道,正是这样的灰黄里孕育出他们魂牵梦绕的,金黄喷香的洋芋。享有“吹灰点心”美誉的洋芋,大抵是每位离开故土的游子最难以割舍的了。

出了滇东北,哪里的洋芋还有这般滋味?没有了。非是没有,不过是不能非此即彼的执念罢了。

滇东北物产那么多,为何人们偏爱洋芋?难道因它也是灰黄的,像土地一样的?

或许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像中国人普遍爱红,这是一种符号。

滇东北人喜欢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所有东西,寻野食野,种啥吃啥,不挑不捡,乐呵呵地一句“好吃”,应是对土地最真挚的表白了。

是啊,我们爱着的,仰赖着的,不就是能真切地踩在脚下,捧在手里的灰黄的泥土吗?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带给人们幸福的呢?

是的,雨水。

灰黄的泥土显露它的原貌,熬过了风吹雪融,熬过了寂寂寒夜,不只是土地,人们也扛过了考验。

雨水作为赞美,淅淅沥沥地飘洒下来。大地散发土腥味儿,人们一闻,毛孔里都写满了欢愉。

是的,春天来了,枯槁开始变得葱茏。

现在是三月,距离上年的十一月过去了一百二十天 ——— 一年将近一半的时间,滇东北又开始慢慢从枯槁变得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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