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爱种花的爱人。
我不确定我爱不爱他。
我还没见过他的脸。
他精心为他的花们捉虫、打药。他时常和我抱怨蚜虫泛滥,捉不干净。每个寡言的上午,他都在浇花。偶尔的下午,他会换盆,检查花的根茎,细白的根茎,顽强地钻出花盆底。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和我说他的花儿们了。
珍珠项链从桌沿义无反顾地掉落。短促的乐章。
他从前说他会梦到我。他半夜的时候会忽然醒过来,然后给我发两条消息,似乎在说想我,离不开我。
他的花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我在他那里,第一次见这么多种类的花,有几种仿佛在梦里才会出现,莫奈的画一般的配色。他总是和我展示着他的小花。
他越来越少地,说想我。我不知道他的心,一如他不知道我的心。我想着,世界上两个人完完全全相知相惜,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个读着同一本书,他从最后一页开始,我从序言开始。幸运的话,我们有一天会读到同一页,但是我们,却无法拥有同样的心情。
他和我说他被花贩子骗了,精心照料的“桔梗”,其实是菊花。他诉说着。我却在想,这个菊花会开出什么未知的花朵。他诉说着。
我们只是隔着屏幕,说了很久的话,聊了很多我不会和别人聊的东西。所以我如此依赖他,正如他的花全心全意依赖着他一样。
他也和我撒娇,我也和他撒娇。我们仿若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他的花会不会开在春寒料峭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他的花了。
我答应他的太多,却做到的太少,我却始终不觉得这是疏远的理由。
如果他读过我读的这一半的书,会不会放下他那一半书里的成见,包容我。如果我读了他那一半的故事,又能不能明白他。
他却始终不能读懂我,正如我不能读懂他。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书页偶然摩擦时候两个燃烧着自己温暖彼此的木头。火光渐趋熄灭,或许也是分别的时候。
我希望这个冬天,他不要感冒。依旧和遇见我之前一样,爱着他的花儿们。和别人交谈,记录自己的生活。
他的画,是很可爱的。
我其实见过他的脸,他的照片。只是他始终不觉得网络,也能传递真实的情感。
他如此排斥我敲出来的每一个可以被现实的温暖替代的词语。我不能理解他,或许能理解,但最终不能。可是我不自觉地,靠近他。
所以我,仿佛也像他一样。
所以我从未见过他,他的花。
就当这是我的呓语。
立春已过,他说,天气还是很冷,一点也不像春天到来的日子。我思考着四季划分的方法,有人用立春,有人用春分。我想他是立春那一派的。要是他在这里停留得再久一些,或许他就知道,春分的时候,仿若才进入春天。或许也不是春分——总之立春对于春天还是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