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雨丝不紧不慢,尤如母亲的柔声细语,唤醒沉睡一冬的草木露出嫩芽,花儿也胆大地含苞吐蕊,万物放肆迈开步子直奔春天的主题,向着天南地北的江河湖海,和广袤无垠的山峦田野,伸长脖子热热闹闹赶集似的来啦!正如朱自清先生所言“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在广西首府南宁市,最早告诉我春天信息的当数金花茶公园里的金花茶了。十多年来,上班、下班有意无意时不时经过那里,最吸引我的自然是金花茶,尤其是春天到来的前后,总不忘记光顾好多次。那拇指头大小的花朵挂在叶繁茂密的枝桠间,让我惦记着,一朵紧挨一朵,黄橙橙的,晶莹剔透;稍淡的,也不失娇滴滴的姿色。而含饱的,藏在枝里叶里,不露声色地静待妍开。它们在新年之前,有的就按捺不住南宁冬日暖阳撩动的激情,菩蕾初绽。即使几夜冷风,也阻挡不了傲寒盛放的气势,年后,更是大大方方地开得热热闹闹,馥香阵阵,扑鼻的气息浸入五脏六腑,提醒我加快脚步,去拥抱这个花团锦簇的春天。
木棉花,也是南宁最先让我感知春天信息的使者。年后某个周末,细雨霏霏,我撑着一把小伞悠闲地漫步在邕江江岸的休闲小路,没有缘分遇上撑着油纸伞的哪个丁香姑娘,倒是不经意间抬头望见一棵棵笔挺的木棉树,绿叶还没有来得及露脸,只有怒放的木棉花小鸟般雀跃在赤裸裸的枝头上,尤为显眼,一簇一簇,如一团团火焰把江岸打扮得色彩斑斓,热情似火,艳丽灼人,硕大的花朵似乎笑吟吟和我点头打着招呼:“嘿,春天来了!”
是的,春天来了。在一个阳光朗照的睛日,我走向城外周边的山村,近距离去感受大自然草木的新鲜气息,聆听初春的声音。雨露滋润后的田野,新绿替代了去年的旧色,刚刚拱出地皮的小草精神抖擞地奋发向上,在这个初生的春天里也要争先获得一席之地。不过,怎么壮大,也敌不过金灿灿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招人眼球,上垄接着下垄,铺天盖地,嫩黄的花蕊在风中摇曳起舞,一片片,构成金色的海洋,把农家的房前屋后渲染得流金溢彩,满是朴实的乡里乡亲的味道。清甜的花香,吸引着远的近的蜜蜂,不失时机,成群结队地在花海中见缝插针,上下翻飞,忙着采下开年最甜美的蜜,不负这个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的大好时光!
在绿海翻涌的田野里,在蜜蜂忙个不停的油菜花里,我想到了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的母亲。
“人勤春来早”——乡下人家更是在意这句话。过年大红对联的墨香还在门前氤氲,农家小院的春天就从灶头开始萌芽。母亲当家主持的这方灶头仿佛就是一处最好的温室,可以躲过季节的倒春寒,不误她在老屋旁的几分菜地里点瓜种豆,掐准每年立春、雨水、惊蛰之间的某个适当时候,就开始把辣椒、豆角、茄子、黄瓜、南瓜、丝瓜的种子分别用纱布一一包起来,整齐放置在生火做饭的灶上,每天用温水浸一两次,晚上还不忘记用一个大碗扣上保温。
不几日,豆啊、瓜啊就开始探头探脑冒出来。辣椒、豆角冒出的头细小,从纱布的缝隙里不安分地钻出尖尖的角,南瓜、丝瓜冒出的个大,想出瓜头地就难点,只能闷声不响地在里面你推我搡,把个纱布袋胀得鼓鼓的。母亲一看这架势,知道该让它们落地安置了,先在菜园寻一小块阳光充足的地方,松过土后,点在里面,撒上鸡粪,盖上地膜,待长到茎杆粗壮一两指长,才正式瓜是瓜、豆是豆地移栽。辣椒、豆角、茄子、黄瓜均栽在一垄垄肥土上,南瓜则栽在竹篱笆边及屋后角落里,也夹杂栽几蔸丝瓜。母亲的有些做法,也让我不解。小时候,总见母亲南瓜种在屋后多,藤藤蔓蔓的,树上竹上爬的到处都是,却不栽一颗苦瓜苗。母亲给出的理由是:南瓜生来不是讲究之瓜,挖个坑,放点肥,适应能力超强,栽下去,就会过坡上树,一路攀爬开花结瓜,一颗苗保准结一两个又圆又大的南瓜,即可当菜下饭,又可当饭弥补主食不足。母亲还说:“过的都是苦日子,还用得着吃苦瓜!”只是待我们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后,母亲反而种起了苦瓜,说出的理由让我们铭记在心:“现在日子好过了,不能忘记过去的苦啊!”
母亲春天播下的种子,沐春风,吮露水,蓬勃生长在属于自己的地盘里,等过了些时日,就开始陆陆续续有所收获,也滋养着我们儿女在粗茶淡饭里茁壮成长。
其实,勤劳的岂只是我的母亲,哪一个烟火人家不都是这样忙忙碌碌的呢?眼前新一轮春天里的田野上,就见几个正在田间地头春耕春种的乡亲高挽裤脚,挥汗挖沟整地、锄土固垄,不时翻动手中的保湿膜在育秧育苗,为的就是抢占这个季节当头的先机,在鸟语花香中耕耘着幸福的生活!
注定,又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