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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云天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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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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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羽”计划+《孤夜》+姬泓宇

腊月二十八夜里,月光清冷、又十分澄澈,如同薄纱似的盖在了这座小城上。这小城卧在盆地底部,以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为分界线,北边是市中心和工业区,南边则是成片成片的居民楼。

在那无数居民楼的其中一扇窗前,一个男人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外面。由于将要过年的缘故,小区的大门和路灯上都挂着灯笼,向外发着有些刺眼的光芒。街道、空地、甚至是路边的冬青灌木上,都笼着薄薄的一层红晕。看到这样的喜庆场景,男人的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竟有些孤寂起来了。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的第一个对话框“家庭群”,便看到一周前的聊天记录:“爸、妈,工作忙,今年过年不回家了。”二位老人不会打字,只回复了几个“流泪”的表情。男人对着那表情看了又看,忽感双眼中间一阵酸涩,便关上手机,不再看了。可那酸涩的感觉并没有立刻散去,而是慢慢转化为了温热的液体,顺着鼻翼两侧流了下来。

难道他的工作真的有那么忙,以至于连过年那几天也不能回到家乡、陪伴父母吗?事实上正好相反,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工作,所谓不能回家过年,也不过是他的谎言罢了。

想到他那拙劣的谎言竟格外的有效,男人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那笑容中似乎包含着某种言不由衷的苦涩,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舌根发紧——随后擦了擦泪水,悄悄地往身后看去。

他的身后,隔着一道沙发的,便是一张不大不小的玻璃茶几,铺着厚厚的防烫垫,摆着一蓝一粉两只马克杯,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醉人的光芒。在两只马克杯后,摆着四个朴素的木质相框——其中一只被扣在了桌面上。

他把目光投向第一个相框,照片中的小伙子身着清爽的T恤和短裤,站在绿皮火车边上,自信而开朗的笑着。那张照片是两年之前拍的,当时,他从文学院毕了业,又恰好赶上一波青年奋斗的热潮,便乘着火车来到了这里——这照片便是在他上车前一刻拍摄的——在居民区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按理说,每一个刚下火车的人总要休息几天,缓解长途跋涉带来的劳顿,可他是与众不同的,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后,便跑出了门,向各大公司投递简历去了。他的怪异行为并不是毫无来由的——经过二十二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这个年轻人的心中早就有了强烈的回报父母的愿望。他以为,凭他的才学和能力,定能迅速地找到工作,将那愿望快快地实现。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奈地动了动嘴角,“笑得真傻啊……”

的确,当时的他完全没想到,现实的“当头一棒”会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费尽功夫投递出去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了,更糟的是,突然转变的生活环境使他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的症状。一连好几天,他都是在高烧中度过,这可使这个青年人的活泼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了。“说好了要出来打拼赚钱的,谁曾想还没找到工作,自己先病倒了。这下可好了,不仅没能给家里分担压力,反而还白白增添了千百来块医药费的开支。”他的身体越是难受,就越是激烈的鞭挞自己,仿佛身上的疾病,全都是源于自己的不争气似的。

回忆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耳畔仿佛响起了手机的哔哔声。当年,正是一阵哔哔声,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回来,否则,他恐怕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也就不会有第二张照片——他的视线慢慢移向了那被框在镜框中的麦当劳汉堡——同时也不会有机会让他在这里感时伤逝了。

当时他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自责和羞愧熬干了这个男人最后一点生命力,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发黄的眼白上布满血丝,向着无神的瞳孔聚集过去,他瘦的皮包骨头了,别人甚至可以从那裸露的肋骨间看到他微弱的心跳。就在他听天由命,想着谁会最先发现自己的死去时,他的手机哔哔地响了——那是一家广告公司发来的聘用通知。当他看到“于下周三正式上班”这几个字时,他的眼睛立刻就恢复了神采,心跳也恢复了活力,将温热的血液泵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他的身体变得同从前一样强壮。他立即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跑到外面的麦当劳,买了一份双层巨无霸汉堡——还顺手拍了张照——以此满足自己已经恢复的食欲。三天时间过去,从前那个充满希望的小伙子就又回来了。

一开始,他的工资并不是很高,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但这已足够让他宽心——他总是对自己说:“刚参加工作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已经很棒了!”。因此,他的积极性很高,工作起来也就十分卖力、任劳任怨,似乎要把自己的满腔热血全部投入到当前的工作中,这引起了公司主管的注意,使他多次得到升职、加薪的机会。正式入职不过三个月,他手头就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又恰好快要过年,便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回到了家乡。邻居们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母亲看到他比原先瘦了许多,躲在房间里哭的不能自已,父亲神情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含着热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芒。这时,不知道哪位具有艺术天赋的邻居,将这感人的一刻封存在了相片中。

他的目光早就随着回忆的节奏流到了那照片上,使他越发想起当时自己那种“雄姿英发”的自豪感,也就越来越感到自己处境的窘迫。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一个月前。那天,他正在办公桌前撰写文案,经理却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向所有员工宣布:“公司即将招募一批研究生,可能要裁掉一部分人,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经理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一片哗然,大家都在讨论着谁会被裁员,要是丢了工作该怎么办之类的话题,只有他一脸镇定,还在忙着手头的工作。别人问他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裁员的危机,一方面,他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另一方面,他一直卖力地为公司工作,这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也不会落得个被裁的结局。

可就在农历冬月底,离过年还有三十多天的时候,他接到了公司发下来的裁员通知——他成了几千万“丢人的失业青年”中的一个。

“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他用蓝色睡衣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这叫什么事,一个如此认真、负责的员工,就因为几个新来的研究生,就要让路。可他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做自己的工作,就被淘汰了,那么突然地淘汰了,一下子就退出历史舞台了。”

他又往窗外看去,那通红的街道上,一男一女正领着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散着步,那幸福的场景实在引起了他的烦躁,迫使他将视线上移,凝视着黑洞洞的天空。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只有那残月孤独的挂在中央,将白惨惨的悲凉投入他的内心。他忽然觉得有万千的愁苦难以消去,有无数的话无人倾诉,失败带来的绝望、无助,伴着他的孤独心境,一起占据了他的泪腺,将一颗颗泪珠赶了出来。便低下头,打开手机。

“要不,就这样吧!把现在的一切情况告诉爸妈!”他卯足了勇气,将手机打开。

“不!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啊?当我把一切告诉他们时,他们一定会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让我感到浑身有蚂蚁在爬。再说,我已经步入社会,又怎么能开口再向他们要钱呢?”他又唰地将手机关上,丢在了茶几上,两只马克杯中间。

“买上最近的火车票,连夜回家去吧!到家之后,至少能过一个团圆的新年!”

“不……不!不是已经决定不回去了吗?为何又这样软弱,这样优柔寡断,总是这样可成不了大事!”他一下下地抽着自己的两腮,为自己的懦弱想法感到羞耻。

无限的孤独溶解在空气中,包裹着他的全身,使他提不起一点力气,对那即将到来的新年之夜,也没有一点期待。他知道,今年的新年,自己定是要一个人过了。每每想起这一点,他都会瘫倒在沙发上,把粉色和蓝色的两只抱枕丢来丢去,将月光染成不同的颜色,以此略微减轻自己内心的孤苦情绪。

可在这腊月二十八的晚上,这招再不奏效了。他几乎快要将抱枕砸烂,也没能让他心中的痛苦有丝毫散去。那心绪就像古时囚徒戴的枷锁一样,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咽喉,使他难以呼吸,更难以入睡。

“就这样吧,明天见!”他有些生气地打开冰箱,将仅剩的一瓶威士忌倒出一半在杯子里,伴着月光一饮而尽。奇妙的酒精很快就进入他的血液,麻痹他的神经,使他再无能力去思考他的痛苦。他便脱下睡衣,走进卧室,在那张摆着蓝、粉两套被褥的床上沉沉睡去。

“头好疼……”他缓缓地起了身,用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却又想起那手机被自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便走出去,到卫生间刷牙。他从蓝、粉两支牙刷中拿起了蓝色的那支,挤上了豌豆粒大小的一块牙膏,沾了沾水,在自己的牙齿上蹭着。

不多时,他便完成了洗漱,到沙发上坐着,拿起那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未曾响起的手机。“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吗?”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18:20,腊月二十九,“大概睡了二十个小时吧……看来我真是累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喊着“咪咪,咪咪!”随后站起身,满屋子寻找“咪咪”的踪迹。

“真是的,咪咪又不见了!阿新!”他有些神经质的朝卧室里喊着,“快起床了,该吃晚饭了!”随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口中的“阿新”正是他的女朋友,他们是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里认识的。当时阿新是餐馆的服务员,因为不小心打破了杯子而要遭到炒鱿鱼的惩罚,这时他站了出来,提出要帮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赔偿杯子的费用。尽管阿新不断摇头,他还是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了前台,拽起阿新的手就走了。很明显,阿新并不想欠这个毛头小子人情,便要请他吃饭。他自然是没有推脱,可每次吃饭之后,他总觉得让女生请客不太合适,就反过来请阿新吃饭,就这样,二人陷入了请客与被请客的怪圈,同时也坠入了爱河——一次,他们在西餐馆喝多了酒,阿新竟一把抓起他的手,不断地亲吻他的手背。这让他感到有些气恼,便一下抱起阿新,吻住她温热的唇。他们就这样确立了关系,那时是他来到小城的第一年零三个月,为了能够互相照应,他们各自退掉了自己的出租屋,合租了一间有卧室、厨房、厕所、客厅的房子,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他们养了一只猫——也就是咪咪,买了好多情侣用品:情侣杯、情侣拖鞋、情侣被褥、情侣牙刷还有情侣抱枕等,这些东西始终在这所房子里,在暗中昭示着女主人的“存在”,以至于阿新已经带着咪咪离开了半个月,他还以为她仍在这间房子里。

“真是世态炎凉啊!”他不禁回忆起她离开的那天了。那正是他接到裁员通知的第二天,他一脸严肃地和阿新谈话,告诉她自己被炒了鱿鱼,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找到工作。没想到,那平日里无比温柔的阿新竟然红起脸来,向他大喊大叫,最后拿出行李箱,将自己的贴身衣物和咪咪一起带走了。

“阿新这么做,无非是向我宣告——我们的感情破裂了。”他摇了摇头,“可是,真正的爱情会因为另一方丢了工作而消散吗——不会!由此可见,阿新只是图我的钱罢了!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着,就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我是那么爱她,为了不让她感到无聊,每周都给她准备惊喜。可她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来!”七天前,他正在市中心满处投递简历,却突然发现从一家高档KTV的门口,阿新正和一个带着大金链子的秃头一起出来,她依偎在那秃头的肩头——那秃头的身材极其矮小,使得阿新必须半蹲下身子,才能完成这个动作——时而吻着那猥琐的面庞。看到这些,他本就有些反胃,却又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哥哥厉不厉害?”那秃头捏着阿新的脸,戏谑地说道。

“哥哥真厉害,我还想要,下次再一起……”或许是距离过远使他没能听清,又或许是他的大脑屏蔽了后面的字眼,总算是没有直接听到那可怕的噩耗,可发自内心的羞愧还是让他拔腿便跑,一路回到家里,晕倒在沙发上。

“这个女人,这个我连一根汗毛都不舍得动的女人——我连抱她的时候都那么小心,生怕弄痛了她那副柔美的躯体——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其他男人带上了床。再说了,那男人那么矮小、那么丑陋,完全配不上她的美丽,而她竟要抛弃我,抛弃这个把她当作掌上明珠的人,去成为那样一个男人的胯下玩物!”他的脸越来越红,中间那只不大不小的鼻子不停地将温热的气体向外喷出,以致那两侧的鼻翼不自觉地抽动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双手不断地颤抖,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便愤怒的用手砸向桌子,试图用疼痛再次唤醒他对身体的掌控,甚至一把抄起桌上的粉色马克杯,抬手就要砸在地上,却又突然停了动作。他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来,将那马克杯毫发无损的放回原处。

“阿新会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心疼她到这个地步。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她就会立刻离开那丑陋的光头,像一只归家的小鸟一样回到我的巢穴,重新回到我的怀抱之中——我会用洁净的温水洗去她羽上的污浊,如曾经那样宠爱她——我可不希望当她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代表我们爱情的马克杯被摔成粉末。”他轻轻地抚了抚那杯子,又将那扣着的相框扶了起来——里面是他和阿新的合照——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

就在这时,他空空如也的肠道开始隆隆作响——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这是因为平日里都是阿新掌厨的缘故。他跑到厨房里,想找一些现成的食物,或至少是方便面这类的食品。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一包红烧牛肉面。他欣喜若狂地拧着煤气灶,却发现怎么也打不着火——煤气灶坏了。

“那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他转身接了一碗自来水,回到沙发上,将那袋方便面撕开,拿出面饼,大口地吃着,若是感到有些干噎,便喝下一口水去,一会儿的功夫,那面饼就被吃干抹净了。

吃饱喝足后,百无聊赖的他决定再睡一觉,等天亮了再做打算,便又拿出半瓶威士忌,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可能是由于那面饼太干的缘故,到了后半夜,他暗自叫起渴来,便起了床,到厨房去弄自来水喝。他本想喝过自来水后就去继续睡觉,可那自来水是从室外流进来的,带着一股冬日特有的寒冷气息,使他不仅解了酒,还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又一次坐到沙发上,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真是不当不正的时间!”他有些愤慨,却又无奈的倚在沙发背上。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咔拉咔拉的声音,他便立刻意识到不妙。“可能是小偷!”他心里想着,偷偷地站到了门后。门外的确是一名小偷,可似乎是个新手,因为从撬锁的声音听来,那人还没有掌握各个弹子之间的距离,也就不能很快的撬开门锁。不过五分钟以后,门把突然向下一动,门开了,一个蒙着脸、拿着壁纸刀的小偷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虽然并不强壮,可体能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见小偷进了屋,便一把将那壁纸刀夺下,随后一脚将小偷踢到了墙角。“你是谁?”他打开了灯,“为什么要来我家偷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时糊涂啊,您可一定要原谅我啊!”那小偷穿着一身白色大衣,跪在地上,不断地给年轻人磕头作揖,似乎想要博取一点同情。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来我家偷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使得客厅里的窗帘不住地抖动。

“工作丢了……”

“听你口音不像小城人,也是外地的?”听到他的问话,那小偷点了点头。“说说你的故事吧,怎么丢的工作?”

“您听我说……”那小偷摘下了面罩,面罩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布满了皴,“十年前,我来这座城市打工,在汽修厂当维修工——我的中专学历在当时还十分吃香——可是没过几年,来了一批上过大专的小子,打算抢我的工作。我哪能坐以待毙啊,就自己学习大专的汽修知识,可算保住了饭碗。妈的!谁知这几年,什么AI和机器人越来越厉害,汽修厂连我们这些基础维修工都不要了!我们这些人又都是专门干汽修的,这一被开除,连别的工作都找不了……我家里有六十岁的母亲,我的媳妇和我的两个孩子——他们也快到上学的年龄了,可是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年轻人沉默了,他感到一股悲凉从他的心脏往上涌,直涌到他的眼睛,可他早就流不出泪了,只能感到干涩的眼皮底下传来一阵阵刺痛。

“没办法啊,我不能总是靠着媳妇的工资——哦!我媳妇是洗脚城按摩的,哪个男的乐意让媳妇干这一行啊——和母亲的养老金过日子。”

年轻人的眼睛越来越痛,似乎下一秒,那眼珠就要从眼窝里跳出来,骨碌骨碌地滚出大门,一直到撞在单元楼的门槛上上才停下。他的内心频繁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就像一个窃取父母生命、财产的小偷一样。

“明天就要过年了,我想给孩子做顿红烧肉吃,就在小区里满处逛,想找个没人住的房子,偷点东西,换点钱。我这几天一直往你屋里看,从来没见开过灯,就以为这屋里没人……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啊,我真的没想伤害您,只是想略微拿一点财物……现在这个想法落空了,求您不要报警……好,即便您一定要报警,也请一定等过了年再报警,我希望能陪孩子过完这个年……您?您这是干嘛啊?”

小偷的话说到一半时,年轻人就忍不住了,他丢掉手中的壁纸刀,走到小偷面前,张开双手,热烈地拥抱着他。“请您……请您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报警!因为我知道您的苦衷——事实上,我们甚至是一样的!”他从茶几上拿起钱包,抽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塞到小偷手里,“小偷大哥,您拿着,千万别推脱!这钱就算是我给孩子买五花肉的钱,您可一定要收着,明天一定让嫂子给孩子做一顿美味的红烧肉……快回家去吧,您的家人还在等您呢,说不定她们见您这么久还没回来,以为您被警察抓了呢……别让他们担心了,快去吧!”

“我……我!”泪水从小偷的眼里迸发出来,“我该怎么感谢您呢?您真是个宽宏大量,仁慈敦厚的好人,我一定不会忘了您!”他鞠了个躬,往门口走去。

年轻人本想送他到门口,可小偷竟回过神来,“我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他拿出一张纸,伏在茶几上,用圆珠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和一个地址,“这是我的电话和我家的地址,我想请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去一起过年。”

年轻人惊呆了,他从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孤独的新年,唯一对他表现出同情与爱的,竟然是一位小偷。

小偷见年轻人不说话,便有些着急,“您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但还是十分感谢您的大恩大德,祝您新年愉快!”他转身走出门去。

“我会给您打电话的,明天,我一定会去的!”年轻人朝着他大喊了一声,那小偷转过来,点了点头,便下楼去了。

他关上门,品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那是多么荒谬、多么离奇啊!甚至他自己都怀疑那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或是神经衰弱带来的幻觉。可转头一看,那张纸仍静静地躺在茶几上,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又不难辨认。房间的角落里,那把壁纸刀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在那里熠熠生辉——一切都散发着真实的气息。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拔腿到窗边,向外眺望着。那小偷正在红光的笼罩下向大门的方向行走。他睁大眼睛,用自己的目光护送着那个可怜的男人,直到他的身影化为一颗白点,消失在道路尽头。

姓名:姬泓宇(笔名:浅云天鹰)

地址:天津市南开区红汾西里8号楼2门105号

学校:天津师范大学

专业:汉语言文学(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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