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偶然,还是上天特别眷顾我,偏偏让我看到了这一幕:在枝繁叶茂的李树上,一只母鸡悠然地卧着,以枝条为床架,叶子作蚊帐,就在那住下了。因为给姥爷开车进屋让路,我向李树走去,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鸡鸣。我有点纳闷:四周并没有鸡呀,但我确实没听错。夏季六点左右天就黑了,虽然还不至于看不见人,但鸡天生地怕黑,平时五点多就打道回府睡觉去了。这时肯定听不到鸡鸣。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抬头,又传来一声微弱的鸡鸣——这我才看到它——它居然卧在树上!我又惊奇又感到十分有趣,就像找到了稀世珍宝,居然有鸡会睡在树上,不能说不有点天方夜谭。可这就是事实,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哝,它不就在这棵树上吗?
居然会有睡在树上的鸡!还是一只母鸡!我的大脑仿佛无法接受消化这个信息,硬生生地愣了一会。当我反应过来,我开始关注起这只母鸡——一只睡在树上不平凡的鸡!虽然天色渐晚,但依稀还可辨认一二:那是一只全身黄毛的母鸡,羽毛梳理的柔顺光滑,看样子是个爱漂亮干净的姑娘。它的体型偏瘦,若在人类社会中肯定是个身材娇好的女人(当然,在鸡的审美观念中该如何定义我就不得而知了)。除此之外,它那一对清澈的眸子和小巧玲珑的爪子也颇有诱人的魅力。
我专门向姥姥问了一下关于睡在树上的那只鸡的情况。姥姥说,那只鸡很早就睡在树上了,具体什么时间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天一黑它就飞上去卧,天一微微亮它就从树上飞下来,每天都是如此。
我越发对那鸡感兴趣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看它——果然像姥姥说的那样,它起的很早,我扑了个空。我还记得它昨天卧的地方,一看,枝蔓芜杂,离地面大约两米高,它是怎么飞上去的呢?我决定傍晚去亲眼目睹这一奇迹。
很快,太阳就开始收拾西边留下的烂摊子准备回家了,红灿灿的晚霞把窗户浓妆艳抹一番。我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该去见证奇迹的诞生了。我来到李树附近,看到外出忙碌一天的鸡都匆匆从四面八方赶回家,好像朝圣似的。不久,我就看到那只鸡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向李树走去。我知道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定激动人心,我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它,把它吓跑。它先是轻轻一跃跳到李树旁的木堆上,缩短与它所卧的枝条的距离,然后猛地振翅跳到一个较矮的枝桠上,接下来就是小幅度的跳跃调整,直到找到昨天休息的位置。找到位置后,它先环顾四周,像是侦查未知的危险,确定安全了,它才从容地卧下。
它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一个神圣而不可违背的家。它对这个家忠贞不贰,情感无比虔诚。即使刮风下雨夜不能寐,它也从不离弃。我问姥姥下雨天它不怕被淋湿吗,姥姥却无奈地说:"我又不是没撵过它,让它回屋里卧,但它不愿意,一个劲地往外飞,弄的我只好把门打开放它出去,除了那棵树它哪也不卧。"
之后我就上大学去了,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学校里的新奇和新鲜深深吸引着我,久而久之就把那只睡在树上的母鸡忘得差不多了。当我放假归来时,一看到门前那棵光秃秃的李树,突然想起了它——那只创造奇迹的睡在树上的母鸡。
"姥姥,那只母鸡天天还卧在树上吗?"我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
"那只鸡呀,嗯,天天还在树上卧呢。"姥姥说。
"还在?!"我不知是惊讶还是不敢相信,"天那么冷,它不怕冻吗?"
"那也没办法,它就愿意卧那,随它罢了。"姥姥又说。
这下我是真的对那只母鸡肃然起敬了。在我们披棉袄烤火炉还感到寒冷的冬夜里,它,一只母鸡,仅仅依靠一身羽毛和坚守家的信念就抵挡住了寒冷的侵蚀,还能按部就班的早睡早起,和从屋里走出来的同伴一起嬉戏觅食,不显一丝颓态,这恐怕又创造了另一个奇迹吧!与我们人类相比——赖床,依恋被窝的温暖,严重而普遍的堕病,我们难道不该反思和学习些什么吗?我没有那样的坏习惯,但我还是庆幸有这样一只鸡,陪我看东方日出,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