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和酒

临近中午，我从装修现场出来，往停车区走，迎面遇见邻居老何和老杨，还有做全屋整装的王总。老何说：“走，我们喝酒去。”我也没问是谁请客，就跟着一道来到了附近的徽州老酒店。

老何、老杨跟我同龄，现在只能算准邻居，毕竟房子还在装修，没有住进来。今年我们约好一起装修的是四年前购买的徽派连排别墅。大家认识的过程，也是从购房后常来小区走动，一来二去，彼时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了。

路上我问老杨，“何总（我们之间都这么称呼对方）怎么中午请吃饭？”

老杨回答，“何总家的全屋整装今天落实了，高兴呗！”

“是找王总做的吗？”我追问了一句。

“应该不是，听何总说他找的是一线品牌。估计王总还蒙在鼓里。我告诉你唔，何总今天要是不说，我们只当不知情。”

跟老何走在前面的王总，是本地一家专做全屋整装的老板，他这几年跟随这个小区的装修业主，从一号地块到四号地块从未间断，几年下来也承揽了一些业务，积累了一些人脉和口碑。这两年他没少请我们吃饭，我们请客时也少不了喊他参加。王总属性情中人，他总爱吹嘘自己的全屋整装做得如何如何好，还带我们几个去看他正在安装的施工现场。前不久，在饭桌上他又自夸自己的毛笔字堪比书法大家。我们都不大相信他说的话，他拍着胸脯道：“打今年起，你们几家别墅的对联我包写了，保证让你们满意。”他说得像真的一样，这不禁让我有些期待。不是有一句话么：高手在民间！

我们四人来到徽州老酒店，找了一间临河靠窗的小包厢。扁担河的水从窗外静静地流淌，对面临河错落有致的徽派建筑群，粉墙黛瓦马头墙，飞檐翘角斗拱梁，廊亭石桥，雕甍画栋，令人恍如泛舟江南水乡的诗意画境。哦——对了，我们就餐的饭店就在古镇景区里面，包括我们买的别墅，也是这个古镇景区里的一部分。

男人们在一起，很多话题都离不开酒和女人。这不，因老王有个红颜知己叫小红，大家自然都爱跟他开玩笑。“老王，要不你把小红喊过来，让我们也认识认识。”我开玩笑地说。“你没有见过小红？不会吧！”我被老何和老杨这么一嘘，不禁犯起了嘀咕，因为最近总有一些年青漂亮的女推销员，到小区来推销建材、空调、卫浴等，难道她们中有老王的相好小红？我试探着问：“王总，前两天你叫过来给我家做卫浴设计的那个女老板，是不是小红？我看你们关系有些不一般呵！”

老杨哈哈大笑了起来。“老王，你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吧？你先别辩解，让老陆说说看，他看见你们哪些方面关系表现得不一般。”我说是凭感觉。老杨说，“王总，你得请我们好好喝一杯，否则等下次见到小红，我要告诉她。”老王说，“你们几个要是把全房整装交给我来做，我天天请你们喝酒。”何总说：老王，你算了吧，还天天请我们喝酒呢！交给你做，那还不是喝我们自己的。你在定价上稍微多抠那么一点点，酒钱就有了。

老王听老何这么说，忙急赤白脸地说：我老王可不是这种人。给你们的报价和所用板材，你们可以跟任何一家搞整装的做对比，我敢保证不输给任何一家做全屋定制的大厂。我们工厂都是从源头拿货，价格对你们放到位。你们也知道，现在建材、家装市场卷得很，很多同行有的关门，有的在苦苦地支撑着。你们三家的全房定制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哦！

老杨、老何和我都不说话。没说话等于没表态。

菜肴端上来时，何总喊服务员拿来两瓶白酒，每人面前一个分酒器，一个小酒盅。大家用分酒器把酒盅斟得满满的。四个男人便开始了干杯。

酒过三巡，何总话入正题。“王总，中午喊你一起吃顿饭，想把话对你讲明，我们家做全屋定制和家具家电归我老婆和儿子做主。毕竟别墅装修不同于套房。我们开了个家庭会议，说实话，你给我家的设计方案和报价我老婆和孩子都没看上。他们更倾向于某一线品牌的全屋整装设计。要是不找你做，你也别生气。来，这杯酒敬你，我先干了！”

老王听完，顿时显得有些无措。他没有想到跟踪老何的别墅装修这么久，竟得到了这个结果。然而，饭桌前的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啊——，没什么！不用解释，我知道房屋装修一般都是老婆做主。生意没不成，那就做朋友好了”说完，他没拿小杯，而是一仰脖子，竟将分酒器里的酒一下倒进了喉咙里。

四人一时无语。我看现场有些冷寂，忙打圆场说：“杨总，我俩同敬王总一杯，你在三山的学区房是王总帮你装修的，家具家电也是他帮你选购的。听你说非常满意，这足见老王做人做事都是值得托付的。前几天我和何总过去时，你正忙着，我们就到王总的厂里转了转，王总的企业规模还不小呢！王总，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企业家，我们敬你一杯。”

老何见状，忙站起来将王总面前的分酒器斟满酒。王总没有拒绝，他端起酒杯跟老杨和我分别碰了个脆响。喝完酒，他神志有些呆滞，自言自语地说：“我哪是什么企业家，什么干大事的，这年头能生存下来就不错了。本想着同你们混个脸熟，借机揽点活做。唉，难呀！来——，喝酒，喝！”他又一仰脖子，将分酒器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砰”的一声，分酒器被他重重地砸到桌上，幸好分酒器比较结实，没有被摔碎。

当四个人把两瓶酒全部喝完，王总已有了十分醉态。因他一直主动喝，不辞杯，最后甚至要酒喝，他比我们三人喝得都多。醉了的老王开始唱歌。他唱：“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又唱：“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最后，他被何老和老杨架着，走出了酒店。然后，坐上我为他叫来的一辆网约车，才没有继续唱下去。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见到老王。扶他上车时，我还听见他不停地嘟囔道：老何不让我做了，你老陆，还有老杨，大概率也不会找我做全屋整装家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