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

用草木灰画京戏的脸谱，在小溪里修河堤捕鱼虾，用麦芽糖粘知了……童年的趣事真的说不尽。

特别是夏天，不说大人们在后沟大柳树下乘凉的述古论今，不说村西宏大飞檐排灌电站洗浴的清凉，不提村南养蚕育桑满枝的酸果，更不提村东的土地庙旁的大井神秘。只来说说东沟的一池藕荷，那就是探险刺激的地方。

后沟往东，越过两尺的泥堤小路便是东沟，东沟浩瀚庞大，她的西北，正北，和东面，塘沿往里长满高大蒲草和粗壮的芦苇，不时传出苇莺们的对歌欢唱。杂草把连接稻田的小路都掩盖住了，只看见池塘里面一片摩肩接踵的巨大莲叶荷花随风荡漾，发出沙沙的响声。荷叶中间浮萍菱角密集，偶有游鸭水鸡水面追逐，水青蛙水蛇跳跃穿梭。一片惊悚神秘的世界。池塘正中，矗立着一块长着刺槐垂柳的七八米长的小岛，这里面却是我们探秘寻宝的神秘基地。

东沟池塘宽大，但是因多年淤积植藕，故大多处塘水不深，只有东南角靠近东园菜地处，有半亩大小的沙底塘，因常有人取水种菜而不生藕荷蒲草，青涟涟的让人心畏，这个地方很深，听说住着一只老鳖，所以我们都不敢靠近。

比我们大一点的孩子总有勇敢的人，他们叫嚣着点名，最后只有很少的两三个，如敢死队一样趟着齐腰深的池水，慢慢地，左右拨弄着高出两头的荷叶前行。转眼间，他们便弯弯曲曲地隐没在荷塘里。远见着一簇簇剧烈晃动的荷叶慢慢移向小岛，惊起栖息的鸭子和水鸟，正当我们担心的时候，就见到他们高兴地登岛了。他们举着折断的荷花芦苇向我们炫耀，就像电影里的战斗英雄把红旗插到敌人碉堡一样振臂高呼。那时岸上的我们好羡慕哟！他们归来的时候，正像我们猜测的一样，带回了岛上的战利品，有家鸭子丢下的浅绿色的蛋，有时候还会捉到鸟窝里的幼鸟或者鸟蛋，这是多么羡慕人啊！但他们身上，往往被荷叶杆上的刺刺刮出一道道血痕，看到这样的代价，我们庆幸中又带了一丝畅快，这时候我们就把他们定为一群破坏大自然的大坏蛋。

说好玩还是春天，阳光煦暖，百花盛开。南飞的燕子飞回来了，呢喃地站在屋檐下，衔泥垒窝。麻雀熬过一冬，用黑色的尖嘴梳理松散着灰白羽毛，喳喳地低飞追逐。我们小孩子也冲出村庄，踩着松软的泥土，拉着风筝，跑向田野。刚化冻的溪流淙淙流淌，河堤沟畔，嫩绿的草芽顶着枯草冒出来了。一阵风拂过，暖暖的，痒痒的。特别是有一种如狗尾草的幼苗，一段银白色的草心，藏在层层叶裹里，湿湿的，润润的，嚼在口中清新的甘，绵柔的入口即化。大家忘我地采摘，一株，两株，三株….嘴里满了，手里满了，口袋也满了，相互一看都大笑起来，只见满手的泥垢和草汁，如电视里唱京剧的猛张飞。

秋天好吃的最多，瓜果李桃，样样都全。而经历一夏的燥热，秋凉是很期盼的。河水浅了，清了，潺潺东流。飘落如蝶的树叶与草色遥相呼应。玉米半枯焦，却露出硕大金灿灿的果实。金黄的稻谷压低了腰身，随风频频摇曳。肥胖的大豆压下瘦骨嶙峋的枝干，层层叠叠……不过小孩子一般都不喜欢农忙，毕竟收割缺少人手，便老老小小都充了劳动力，放羊，打猪草，做饭，洗碗，到农田运稻谷，拉木犁……农忙后，秋的意味更加浓郁了，仿佛一下子脱去旧日夏的绿装，穿上了象征丰收富足的黄袍。秋风来了，秋雨也来了，连绵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凉爽起来。

冬天是冰雪的运动场，也是小孩子的狂欢世界。我们用黑泥做成古代兵器，满雪地开兵见仗。要么四面合围，牵着草狗追逐野兔野鸡。也有的去滑冰，打陀螺,推雪人……

最有趣的是腊月过年，大家都穿着新衣服，每家每户拜年，平日里淘气得罪的大人都开心起来，言语中带着可敬的笑。大把的糖果塞到手中。有时候高兴，还把他们杯中的辣酒倒出来分给我们喝，喝的半脸红，家里大人是要笑着骂的，却不是很认真。除了压岁钱让人夜不能寐，从一堆鞭炮屑里找出没有燃过的就是很值得骄傲的事。这些未燃过的残缺鞭炮，小心翼翼地把裹在外面的黄色牛皮纸轻轻地剥开，露出一卷炭黑色清新的火药，放在远离草垛的錾打石板上，胆子大的擦然火柴远远地，迅速地点燃，哧啦一声，一簇很强的火苗升腾起来，火苗上方顶着一团黑云，就像神仙踏云飞升。围观的都捂着耳朵惊呼，那股高兴的劲头无法言表。

小学毕业之前，我沉浸在童年乐趣和书本中间。虽然有时候因为背书或者换算数学题被留校，但是大多时间都是快乐的，真正让我失去快乐的是考上重点中学之后，自此我离开了小时总，离开了给我无数童趣的村庄，走进了水泥铸成的冷酷世界。一直到今天，那股压抑，迟迟地，几十年来得不到释怀。

   2025年1月14日写于广东吉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