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课的张小贝

        （一）第一节网课

“小贝——小贝——起床吃早饭——9:00上网课，别迟到了——”

2020年2月10日早晨8:30，小学生张小贝还在做着梦。他梦见和江小龙在楼下运动场打乒乓球。江小龙的擦边球让他连输了几分。他挥起球拍，一阵猛扣，一连追了好几分。正想乘胜追击的时候，妈妈在厨房的呼唤声传进他的耳膜。

“哎呀，妈妈——让我追平小龙了再叫醒我不行吗？我回回被他打败，就让我在梦里赢他一回吧。”

“不行！今天第一次上网课，不能迟到。”

“那……好吧……”小贝噘着嘴巴，嘟囔着开始穿衣服。

居家隔离已经快二十天了，小贝每天写完作业后就站在阳台看楼下的运动场。篮球场没人，排球场没人，乒乓球台边也没有人，连平时一些跳广场舞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也不见了踪影。小区安静得让人压抑，甚至有点吓人。小贝常常看着看着就想起来以往和小龙打乒乓球的情景，眼前就浮现出小龙刁钻的擦边球，他得逞后的朗朗笑声也就在耳旁回响。

“唉！新型冠状病毒啥时候能被消灭啊？疫情啥时候能结束啊？我们啥时候能出门啊？就是天天被小龙打败也乐意。”小贝边朝卫生间走，边自言自语。

8:55的时候，小贝已经洗漱并吃完了早饭。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老师提供的网址，开始登录。

转圈，继续转圈，电脑一直在转圈，就是不显现要学习的内容。

小贝急了，他冲着厨房大声喊：“妈——妈——赶快过来看看，电脑咋回事？！上不了网啊！”

妈妈三步并作一步跑过来，凑到跟前一看，电脑还在转圈。她以为是电脑出问题了，把电脑关机重启了一下，想着或许会有好转。

“哎呀！妈——今天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我不能迟到的，得赶紧登录。”小贝急得攥着拳头、上下挥动胳膊。

“你别急，妈妈不是在努力吗？”

“电脑上不了网，你努力能起作用吗？急死人了——”小贝开始跺脚。

爸爸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后也赶过来帮忙，还是上不去网。他拔了路由器，重新插好，再试，仍然不行。

“干脆不用无线网了，直接插网线。”妈妈提醒道。

爸爸立刻把网线插到笔记本上，再试，也不行。

“我给班主任打电话问一下吧。”说着，妈妈就要拨打班主任的电话。

小贝赶忙阻止妈妈，说：“妈妈，你糊涂了？班主任正在直播上课，怎么接听你的电话？”

“是啊，老师正在直播，咱们最好别打扰她，我问问其他家长吧。”

妈妈点开家长群的同时就惊呼道：“哎呀呀！不是咱们一家上不去，好几个孩子都上不了网，一些登上去的孩子反映网卡得不行。”

“我再试试吧。”爸爸急得一头汗，他用袖子擦了擦，说。

“妈妈，班主任的课马上就结束了，每门课只直播二十分钟。”小贝非常急躁地说。

“别着急，等班主任下课了，我再问问啊。”妈妈安慰着小贝，其实，她心里最着急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班主任应该下课了，妈妈立即拨打班主任的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忙线。

妈妈的手机提示音不断，小贝问妈妈：“是不是同学都有意见？老师也真是的，不能保证效果，干嘛让人网上听课？搞得人白忙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

“儿子，你着急情有可原，这样抱怨老师、抱怨学校就不对了。由于疫情，学校不能按时开学，没办法了才让学生在家上网课。可能今天上网课的学生多，网速慢了一些。我们给老师反映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妈妈盯着小贝说，眼神有点严肃，不像刚才那样，只是着急。

“是啊，儿子，国家现在遇到困难了，咱们不应该挑剔这抱怨那。如果遇事总是求全责备，你就会慢慢脱离集体、失去朋友的，成为一个孤独的人。抗战期间，为了躲避战火，国家临时决定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迁往昆明，成立西南联合大学。当时，那些学生历尽千难万险，长途跋涉赶到昆明，却发现等待他们的是极其简陋的校舍和宿舍，还漏雨透风、缺乏教学条件。可是，那些学生没有人抱怨，更没有人嫌弃。他们和老师一起，不但克服了各种困难，还顺利完成了学业，成长为对国家有用的优秀人才。虽然那些学生年龄比你大一些，他们当时的处境和你现在的情况相似，都是国难时期。你说是不是应该向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学习啊？”爸爸也感慨地对小贝说道。

小贝低头不语了。

“老师发通知了，我给你们念念啊。尊敬的各位家长、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反映的网速问题，经过学校领导紧急商议后决定：今天上午所有的直播教学内容将在今天下午4:00和晚上7:00各重播一次，请家长和同学们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上课时间。由于中小学都开始上网课了，网络有些拥堵。学校会和相关部门尽快沟通，力争尽早解决问题，请大家放心。非常时期，让我们众志成城，携手解决所有困难。诚祝所有家长和同学疫期安好！”

“儿子，看看，学校和老师会设身处地为你们着想吧？有没有不好意思呢？”爸爸转过头，笑着问小贝。

小贝冲爸爸妈妈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呆萌表情，说：“我错了，老爸老妈——”爸爸妈妈一下子“哈哈”笑起来。

第二天上网课的时候，网络就不再卡了。老师们图像清晰、声音洪亮，讲述的内容生动有趣。尽管每门课只有二十分钟，小贝觉得每节课都有新收获。

“还是听老师讲一下理解得快。”小贝点着头，像个大人一样点评道。

“你这儿子——”妈妈刮了一下小贝的鼻梁，母子俩都乐了。

（二）交错作业

接下来的网课比较顺利，每天语数外加一门副课。小贝上完课后，认真完成每个老师布置的作业，再用妈妈的手机拍照发给老师，由老师批改后再反馈回来。

一连几天，小贝的作业都得了A。小贝高兴，爸爸妈妈满意。

周五晚上，小贝赶在8:00以前做完了三门主课的作业，拍照后就发给了语数外老师。每周五这个时候是爸妈特许的观看体育比赛的时间，小贝最想看的节目就是乒乓球比赛，张继科哥哥和刘诗雯姐姐的赛事是他的最爱。

小贝坐在沙发上，没挪地方一连看了两个多小时。快10:30了，妈妈提醒小贝检查一下今天的作业，归置学习用具，准备洗漱睡觉。

小贝这才想起今天给老师发完作业后没有确认，以前都是发送完、确定无误后才算完成了作业。他赶紧点开妈妈的手机，刚看一眼就失声喊道：“哎呀！妈呀！我把数学作业发给英语老师了！把英语作业发给数学老师了！这可咋办呀？！现在已经不能撤回了！”

妈妈听到动静走过来了，眼睛看着小贝。虽然妈妈没有批评他，但他能感到妈妈目光里的不满和责怪，甚至还有一丝愠怒。

小贝赶紧说：“妈妈，我这就给老师发信息道歉，然后重新递交作业，好吧？”

“都这么晚了，老师也辛苦一天了，可能已经休息了。”

“好像英语老师说过她晚上睡得晚，说她的孩子晚上闹觉。我试试吧。”

小贝立即给英语老师发了道歉信息，说自己不小心发错了作业，自己马上重发一次。

没想到，英语老师秒秒钟把小贝的英语作业发过来了，是已经批改过的，还发过来一段话：“张小贝，不用太介意。我把你的数学作业转发给数学老师了。数学老师把你的英语作业转发给我了。最近上网课辛苦，出点差错不要往心里去。可能数学老师已经休息了，你就不要给她发信息了。疫情防控期，你和你爸妈多保重，晚安！”

小贝把英语老师的回信读了几遍，心里虽然愧疚，但是好温暖。

“儿子，你的老师很敬业。好好学啊，早点睡吧。”妈妈拍了拍小贝的肩说。

接下来几天，小贝再没有犯过此类错误。

第二周周四上午，小贝正在听英语老师直播。突然，画面中冲进来一个小女孩，大概两岁的样子。小女孩“哇——哇——”地大哭着，还口齿不清地说“尿尿——尿尿——”

英语老师赶紧说了声“对不起！”就抱着孩子离开了直播的那个房子。

过了一小会儿，英语老师回来了，又说了两遍“对不起”然后继续上课。

小贝对这件事只是感到一点点意外，再没有多想。

等小贝上完英语和语文课，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妈妈来到小贝的房间，问小贝：“刚才上英语课的时候，发生啥事了？”

“没啥大事啊，就是英语老师的女儿出现在画面了，好像还说了句‘尿尿——’”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看班级群里都吵翻天了。”妈妈递过手机，让小贝看。

小贝只看了几条评论就气炸了。“这些人真会小题大做！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嘛，英语老师平常不这样。他们这样说，英语老师多伤心啊！”

小贝为啥这么激动呢？因为他看见几个家长在群里愤怒地说：

“英语老师上课时间还带着小孩？！”

“工作态度极不认真！”

“一点都不敬业！”

“把学生课堂当儿戏，浪费学生宝贵的课堂时间！”

“……”

还有一位家长说：“我要把视频发到网上去。我要求学校开除英语老师，至少给英语老师处分。英语老师必须公开道歉！”

“儿子，对这些家长的做法，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呢？”妈妈故意问小贝。

“妈妈，咱们不能跟着他们说英语老师的坏话。英语老师平时很认真，对我们都很好，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我和你爸肯定不会跟风，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做点啥帮帮英语老师。”

“好，我想在群里发言。我说些什么好呢？我就把那天我发错作业的事情在群里说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妈妈？”

“挺好，事实胜于雄辩。”

小贝立刻把那天交错作业、那么晚打扰英语老师，英语老师不但没有批评他，还安慰他、叮嘱他疫期保重的事情编辑成文字，然后按了发送键。

“张小贝，你发这段话啥意思？跟今天的事情有关系吗？”那个要发视频的家长质问小贝。

“好了，不要为难张小贝了。我道歉，我不该在上直播课的时候出现突发情况。我没有安排好自己家里的事情，导致直播课中途停了一会儿。对不起各位了，这种事情保证不会再发生了，请原谅！”这时候，英语老师在群里道歉了。

紧接着，群里出现了教务主任的道歉信。教务主任除了道歉以外，还解释了事情发生的缘由，她信中说：“英语老师的丈夫主动报名去支援武汉了。孩子奶奶年前回老家了。疫情突发，孩子奶奶被隔离在老家，暂时回不来。接到直播课安排的时候，英语老师本来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任何推辞，愉快地接受了任务。请大家给予理解，原谅她这次所犯的错误。疫情无情人有情，让我们携起手来，把疫情带来的教学损失降到最低。最后，祝愿所有家长和同学平安度过疫期！”

看到这里，妈妈忍不住了，她开始在输入键上打字。因为激动，她的手都在发抖。不大一会儿，妈妈按下了发送键。

妈妈写道：“几位家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英语老师的丈夫主动去支援武汉了，是战斗在抗疫一线的英雄。你们在后方这样对待英雄的妻子和孩子，你们有体谅她的难处吗？！你们不惭愧吗？！你们不脸红吗？！明天起，我去英语老师家里，帮英语老师带孩子。大家放心，我很健康。我也会全程戴口罩和手套、穿防护服的，会对孩子负责的。”

妈妈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多位家长立刻声援妈妈，纷纷谴责刚才起哄闹事的那几位家长，还积极报名和妈妈轮流去照看英语老师的孩子。

妈妈统一回复道：“不用了，谢谢各位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政府号召居家隔离，大家还是待在家里吧。”

英语老师也发信息婉言谢绝，但是妈妈坚持说：“孩子的爸爸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救治别人，我去看几天孩子没有啥。”

这时候，教务主任发信息感谢妈妈，说：“感谢张小贝妈妈的义举，让我们家校联手，共抗疫情，相信新冠肺炎会被击败，孩子们重返校园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那天晚上，小贝心里美滋滋的，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回见义勇为的英雄，哼着唱着就睡着了。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骑着一匹大白马。妈妈骑在一匹棕色马上。他们娘俩穿着古装，长衣长衫随风飘扬，长头发随风飞舞，正沿着一条大河驰骋飞奔。突然，河里传来呼救声。妈妈毫不犹豫地说：“磨蹭什么？咱们下去救人啊——”妈妈就和他骑着马、蹚水过去，把落水的人捞了起来，放在马背上。就在这时，两匹马忽然间长出了翅膀，轻盈地飞起来，飞越河流山川，一直向更远更美的天边飞去……

（三）眼睛疼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戴上口罩、手套，穿上了一件一次性防护服（非医用的），准备去英语老师家，帮着照顾小孩。

小区物管处在听了妈妈的陈述后，为妈妈办了一张特别出入证。其他业主是每家每两天只允许一个人出入小区，每家只有一张出入证。妈妈的出入证可以每天使用。

妈妈说英语老师所在的小区也已经沟通好，只要进门时体温检测没有异常，妈妈就可以进大门。

妈妈走了以后，小贝就打开笔记本电脑，提前登录，等着网课开始。

虽然每节网课只有二十分钟，但是很累人，尤其是眼睛。每天四节课下来，小贝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干涩又酸疼。

在连续上了一周网课后，小贝的眼睛开始肿胀，看东西也模糊不清了。

那天晚上，小贝一边做作业一边用手使劲揉眼睛，越揉肿得越厉害。写在本子上的字歪歪扭扭的，他撕了一张又一张，可就是写不好。小贝崩溃了，他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拨到地上，同时大声哭喊道：“我不写啦！”

巨大的声响吸引来了爸爸和妈妈。

“怎么啦？儿子？出什么事了？是作业不会做吗？”妈妈焦急地问。

“我眼睛疼——看不清——”

“妈妈看看。”妈妈掀开小贝的上下眼皮——小贝的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

“这是怎么啦？！是你不小心把脏东西揉进眼睛了？！”妈妈问。

“我没有，是眼睛不舒服我才用手揉的。”

“那是你上网课的时候离电脑屏幕太近了？”

“我没有，我没有！别问了！我好烦啊！”小贝说完竟然“呜呜”哭开了，两只手还在不停地揉眼睛。

“儿子，别哭了，妈妈知道啥原因了。可能是看电脑屏幕的时间太长了，眼疲劳了。都怪妈妈，没有想到这一点。让你爸爸马上去药店买眼药水，点上眼药水，估计就不疼了。”

爸爸一点没耽搁，立刻出发去药店。当然了，妈妈提醒他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妈妈让小贝躺在床上，用干净的热毛巾给他敷眼睛，过一会儿就问：“儿子，感觉好一点了吗？”

小贝还在抽泣，好像心里的委屈多如海水。

“妈妈，我想出去。我想去和小龙打乒乓球。我想在运动场上跑几圈。我不想整天待在家里。”

“儿子，你是在家里关急了，有些烦躁。网上说一些人在家里隔离得久了，性情就有点焦躁烦乱，有的人则闷闷不乐。”

“妈妈，我在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天了，我都忘记风吹在脸上是啥感觉了。我能出去一次吗？就一次，求你了，妈妈——”

“我想想……”

“妈妈，难道疫情不结束，我们就得一直待在家里吗？妈妈，我真的好想好想出去……”

“儿子，不是妈妈不让你出去。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性特别强，如果不严重，国家不会下这么大气力封村、封路、封小区。你想想，今天都几号了，你爸爸和我还没有接到复工的通知。所以呢，咱们现在好好待在家里，少出门少走动，不感染、不传播病毒就是为国家做贡献呢。”

“可是，妈妈，整天待在家里上网课、做作业，我真的好烦啊——”

“儿子，妈妈非常非常理解你，你待在家里只是着急，可你每天还有爸爸妈妈陪着，每天有美味的饭菜可以吃。江小龙的爸爸妈妈是交警，最近一直在高速路上执勤，吃饭都是蹲在路边凑活吃几口。张豪宇的爸爸妈妈是军医，都去支援武汉了，二十多天了，豪宇一个人照顾奶奶和脑瘫哥哥。你们三个是同学，小龙和豪宇连一顿现成饭都吃不上。还有，你每天站在窗子边上往下看，你没发现小区虽然没有多少人走动，但是非常干净吗？那是因为清洁工人每天都打扫。新冠病毒肆虐，谁都知道待在家里最安全，正是他们站在抗击疫情的前沿，咱们才能安心待在家里隔离的。”

小贝不说话了。

这时候，爸爸把眼药买回来了。

妈妈赶紧给小贝滴上眼药。她抚摸着小贝的头，说：“儿子，当你觉得自己憋屈的时候，不妨和别人对换一下角色，把自己想象成豪宇或者小龙，想象成一名医生、一名公安、一名交警或者一名清洁工，你在家里有吃有喝或许就是他们的一个心愿呢。”

也许是眼药起作用了，也许是妈妈的话疏导了小贝心中的不愉快，他感觉这会儿好多了，他起身想要接着写作业。

“今晚不写作业了，让眼睛休息休息，明天再补也不迟。我会给老师发信息说明情况的。我们现在去阳台看星空，难得今天的好天气。”妈妈微笑着说。

“可是，那样不好吧？今天的作业就拖到明天了。”

“今晚给你放假。也怪妈妈粗心，竟然忘了看电脑时间太长会伤眼睛的，应该早点买好眼药水。如果前几天就滴点眼药，你的眼睛就不会像今晚这么严重。是妈妈的错。不说了，我们去阳台吧。”

爸爸已经在阳台等着小贝和妈妈了，他还给小贝拿了酸奶和水果。

小贝抬头望向夜空。天上悬挂着一轮下玄月，像极了妈妈包的半月形饺子。大大小小的星星或明或暗地闪烁着，几缕乳白的云絮悠闲地飘逸。小贝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他像孙悟空一样踏在云头上，手搭凉棚，飞向秦岭、飞向喜马拉雅山、飞向珠穆朗玛峰，他坚信那里没有病毒，空气一片清新。

从阳台回到屋内，爸爸妈妈又给小贝滴了一次眼药。他们给小贝关了灯，嘱咐小贝好好睡觉。

过了一会儿，小贝又打开了灯，重新开始写作业。“今天的作业拖到明天交，那就不是我张小贝了！”他对自己说。

（四）小肚腩

有了眼药水，小贝的眼睛好多了，网课继续进行。

妈妈每天早上去英语老师家里看孩子，下午就在家为一家人做饭。居家隔离这段时间，妈妈的厨艺大涨，每天变着法儿做好吃的，还常在朋友圈晒美食。小贝的体重也与日俱增，小肚腩越来越突出。

这天下午，妈妈又忙活着蒸包子，五仁馅的、豆沙馅的，全是小贝喜欢吃的。

小贝在自己房间做功课，他想：“包子熟了，妈妈就会喊我过去吃的，她每次都会这样。”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总也不见妈妈喊自己吃包子，小贝觉得纳闷。他的肚子也已经叫了好几遍了。他便停下笔，走向厨房，想一探究竟。

“哇！妈妈蒸了这么多包子，为啥不喊我过来吃呢？”小贝又惊又喜地对妈妈说。

“你只能吃两个，其余的不准动。”妈妈回答。

“为啥呀？这么多的包子，少说也有三十多个呢。”

“因为今天的包子不是为你蒸的。”妈妈神秘地笑了一下，说。

“不是给我蒸的？！那是给谁蒸的？！”小贝好奇又怀疑地问。

“你快去洗手，过来帮妈妈装袋子。哦，别忘了写几个字条，用干净纸分别写上五仁馅和豆沙馅。”

“妈妈，你是要给外婆和舅舅家送吗？”

“不是的，快去洗手写字条，写好了过来，帮我装袋子。”

小贝一肚子疑问，他还是按照妈妈说的做了。

当他每六个包子装一袋子，袋子里面放好提示字条时，妈妈才笑着对他说：“这是给豪宇和他奶奶哥哥蒸的，一会儿让你爸爸送过去。”

“啊？！可是，为什么呀？！这么多！你知道五仁馅、豆沙馅都是我爱吃的。”小贝急了，嘴巴又噘起来。

“儿子，小气了不是？妈妈蒸的包子你吃得还少吗？咱还男子汉呢。”

“可是……妈妈……你也别给这么多呀，你平时给咱家也没有一次蒸这么多。”

“儿子，咱家里包子吃完了，妈妈当天就能蒸新的。这是给豪宇家做的，他们三个人呢，做少了不够吃的。”

“那……好吧……能给我留一些吗？”

“两个，给你吃两个，我明天再做。”

“四个，行不行？”

“不行！要帮人就慷慨大方，要么不帮。”

小贝拿起两个包子，三两下就吃进肚子里了。

爸爸找到一个牛奶箱，把装好的包子小心放进去，就要出门。

“爸爸，让我去送吧，刚好我也想出去转转。”小贝突然想自己去送包子。

“这……也行吧，不过你得戴口罩和手套。到豪宇家了，别逗留。跟豪宇说话的时候，距离最少保持在1.5米以上。这是疫情防控要求的。”爸爸说。

“就让他去吧，这两天本市没有新增病例，形势可能好转一些了。”妈妈从厨房走出来，说。

得到妈妈的许可，小贝高兴得先跳起来，又双脚并拢，做了立正姿势，敬了个少先队礼，说：“Yes ,Madam! 保证完成任务！”

小贝抱着牛奶箱飞快地出了电梯。他一路小跑，但他并没有直接跑向豪宇家那栋楼。

他径直来到运动场，把牛奶箱放在周边的矮墙上，先围绕运动场快跑了两圈，美美地撒了个欢。他又跑到乒乓球台前，做挥舞球拍扣球的动作。一阵“猛扣”后，小贝浑身出汗了，有点气喘，他的小肚腩也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唉！几十天没出来打球，才打了一会儿就累了。肚子上好像裹了一小袋面，沉得跳不起来。算了，去豪宇家送包子吧。”对自己说完，小贝抱起牛奶箱朝豪宇家那栋楼走去。

小贝来到豪宇家门口，礼貌地敲了三下门。在豪宇打开门的一刹那间，小贝的眼睛就湿润了。

豪宇瘦了。可能是几十天没晒太阳的缘故吧，脸色有些蜡黄。他的头发也长长了，有点像女孩子。

小贝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笑了一下，说：“豪宇，我妈妈蒸的包子，五仁馅和豆沙馅的。我在袋子里写了字条，我妈妈说奶奶牙不好，给奶奶多吃豆沙馅的……”

小贝开始哽咽了，是因为好久不见，还是因为豪宇的样子让他心疼，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想拥抱豪宇，但是爸爸的叮嘱他没忘。他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妈妈给豪宇家蒸的包子，自己刚才还舍不得呢。

“谢谢阿姨了，我家里有吃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豪宇谦逊地笑着，说。

“家里还有好多呢。我妈妈天天蒸包子，我都吃腻了。这些是专门为你和奶奶哥哥蒸的。你就收下吧，我都拿来了。”

“真的不用了，冰箱里有馒头。”

“收下吧，我放在这里了。我爸说人之间要保持1.5米的距离，说这是疫情防控的要求。我走了以后，你拿回去吧。”

“那……太谢谢你和叔叔阿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多大事，我妈每天在家闲着呢。过几天，我让我妈再给你们蒸些肉包子。我第一时间送过来，让你和奶奶哥哥趁热吃。”

“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太不好意思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走了啊，拜拜——”

“拜拜——”

小贝进电梯的时候，没有再回头，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豪宇一个人在家照顾奶奶和哥哥，够不容易的了，再让自己给惹哭了，那自己这趟包子送的就偏离本意了。”小贝心里对自己说。

回到家里，小贝没有和爸爸妈妈多说话。他直接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拿出画笔、颜料盒和彩笔，因为在回来的路上，他忽然产生了一个灵感——他想做一幅手抄报，一幅跟抗击疫情有关的手抄报。这幅手抄报中，豪宇的爸爸妈妈是主角，小龙的爸爸妈妈、自己的爸爸妈妈、豪宇、小龙还有自己是配角。

他又灵光一闪，有了写诗的冲动。他赶紧拿过本子，记录下刚才涌现在脑子里的诗句：

对新冠病毒的宣战

2020年的开端，

雾霾中冲出一个疫魔。

它狂妄地高喊：

我要征服世界，

因为我长得像王冠！

武汉感染、北上广感染。

疫情就是命令。

爸妈穿上白色战袍，

奋勇冲向前线。

口罩、防护服、护目镜，

尽管分不清哪位是他们，

频传的捷报让人展开笑颜。

新型冠状病毒，

劝你赶紧收敛。

否则，白衣战士的利剑

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小贝把这首诗写在手抄报最醒目的地方，他给手抄报命名为：向抗疫战士致敬！他还画了一对夫妻医生，一对夫妻交警，爸爸妈妈、豪宇、小龙和自己。所有人都戴着口罩，所有人都挥拳砸向病毒。画面中每个人的拳头都非常有力量，戴着王冠的病毒被砸得龇牙咧嘴。他想说：“不管新冠病毒有多厉害，大家在齐心努力，病毒一定会被打败。”

手抄报做好了，小贝拿给爸爸妈妈看。得到他们的夸奖后，他用妈妈的手机拍了照，发给班主任。

他问妈妈：“妈妈，你能不能去给豪宇理个发？我在家都理过两次头发了。过几天，能不能给豪宇家蒸一些肉包子？我再去送。”

“没问题，我儿子长大了。”妈妈愉快地回答。

（五）开学啦

转眼间到二月底了，一些单位陆陆续续通知职工复工。爸爸妈妈也接到了单位的通知。

“这可怎么办啊？英语老师的孩子谁来看啊？” 妈妈急得一下午在家说了好几遍。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英语老师打来电话说村子解封了，高速路也放行了；说孩子奶奶明天上午就到。老师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不用谢，孩子奶奶明天能来太好了。我们明天复工，我就可以放心上班了。特殊时期，不必太客气。你给孩子们上课也挺辛苦的，要保重啊！”

接下来的几周，爸爸妈妈上班。小贝仍然在家上网课，盼望着疫情早日结束，学校早日开学。

这期间，他又给豪宇送了两次包子——大肉馅和南瓜馅的。理过头发的豪宇看起来精神多了。小贝站在门口和豪宇说了好一会儿话，谈功课、谈同学、谈疫情、谈开学以后的事情，好开心啊。当然了，他们一直戴着口罩。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家里开窗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天下午3:00钟，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来。小贝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小贝啊，班主任发群通知了，明天正式开学，7:50到校。”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妈妈——爱你爱你——”

小贝兴奋地放下电话，箭一样冲向自己的房间。他快速整理好书包、各种作业本和文具，又拉好拉链，把书包提了提，放在椅子上。

他把家里钥匙装进兜里，换上运动鞋，拿上乒乓球拍，锁好了门便一溜烟跑进电梯，奔向运动场。

“江小龙——下来打球啦——张豪宇——下来打球了！明天开学了——我妈妈刚才打电话说的——”

“下来了——”小龙探出头，从窗口回应道。

“我给哥哥喂完药就来了——”豪宇也回答道。

等豪宇来到乒乓球台跟前时，小贝已经和小龙大战三局了。

小贝赶紧把球拍递给豪宇，说：“你打吧，你一会儿还得回去照顾奶奶和哥哥呢。我一下午都没事。”

事实上，小贝正在兴头上。刚才被小龙2:1赢了，他很想扳回比分。但是，为了豪宇，他忍痛割爱了。这个假期，触动小贝内心的事情有很多，但最让他肃然起敬的是豪宇。那首《对新冠病毒的宣战》就是站在豪宇的角度写的，他觉得把自己心里的感想还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豪宇只打了三局就回家了，小贝和小龙一直玩到妈妈下班。

小贝一边朝家走，一边有点贪婪地欣赏花园的花草树木。他舍不得回家，也舍不得太阳落山。他想：“如果有个大力士，能把太阳拽住，让太阳再加个夜班，让被关得太久的人能在室外多活动活动，那该多好啊！”

那天晚上，小贝急忙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天和同学们、老师们见面的场景。他把自己的书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把自己的校服拿出来挂在衣架上，这儿捏捏、那儿捋捋，把红领巾整整齐齐放在书包上。

他盯着书包、校服和红领巾看了好久，才迷迷瞪瞪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7：30左右，小贝就让妈妈把豪宇、小龙和自己一车送到学校。小龙的爸妈一大早接到电话，去主干道疏通车辆了。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教室里已经有二十多个同学了，他们并不是到校最早的。班主任也在。看来同学们和自己一样，都想早点见到老师和同学。

同学们欢呼雀跃，大声问候彼此，有的还交换礼物，教室成了欢乐的海洋。

7：50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到齐了。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激动地说：“同学们，欢迎大家返回学校！看着你们一个不少地回到班级，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看见你们，我……想你们。”班主任用手挡住鼻子和嘴巴。小贝知道老师哭了。

“我们也想你——”班里有同学喊道。

“我们都想你——”更多同学喊起来。

“我们都想你——”全班同学喊起来。

班主任再次让大家安静下来。她说上课前，校长要通过广播给大家讲话。

校长的讲话前半部分和班主任一样，对大家平安返校表示欢迎，后半部分表扬了这次在抗击疫情中表现突出的老师和学生。

英语老师被评为“爱岗敬业好老师”，张豪宇被评为“自立自强好学生”。

当小贝听见妈妈被评为“正直热心好家长”时，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班主任示意他继续听。

“……张小贝同学的手抄报在本次全校手抄报比赛中荣获一等奖。他创作的诗歌《对新冠病毒的宣战》将代表我校参加全市抗疫童诗比赛，让我们向以上获奖的老师、家长和同学表示祝贺！”

校长刚一讲完，“啪啪啪”的掌声就在教室里响起来。班主任与全班同学向小贝和豪宇表示祝贺。

小贝和豪宇太激动了，竟然忘记给大家说谢谢了。

那天下午放学，小贝拿着奖状飞也似的跑向妈妈。

妈妈张开双臂欢迎他，笑着对他说：“儿子，你真棒！妈妈为你感到自豪！”

“妈妈，你也获奖了，我也为你自豪！”小贝抱紧了妈妈，骄傲地说。

注：本文于2021年在《中国儿童文学网》公开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