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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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一个使命，走向自我——赫尔曼.黑塞。
想把六月的句子写的长一点，想把关于美好的日子过得慢一点，想被夏天卷起，卷进温柔的清风里，柔软的白云里，还有橘子味的拥抱里。——许五味。
（一）
“爹，你什么时候死。”
许五味背着小书包兴高采烈地拉着父亲的大手踉踉跄跄走在回家的路上。青鸟在一旁啁啾。许五味循着鸟叫声，一会儿走在父亲前边，一会儿落在父亲后边，一会儿围着父亲转圈圈。这真是个开心的孩子。过一处庙宇时，许五味突然停下，两只小眼睛敏锐地冷静从容地看着父亲，问了这个突兀的问题。
父亲怔住。冥想了一分钟。
“老了，年纪大了，到该死的时候自然就死了。”父亲用略带俏皮的语调冷静地回答。
“我舍不得你死。”许五味说。许五味眼里噙满泪水，满含不舍，仿佛父亲在下一秒就会死去。
许五味调皮。爱抓鱼摸虾打架。一个小女生，整天爬高上低。用她妈的话说，就是完全没有女生该有的样子。听厌了母亲的话。不知从某一天开始，许五味开始“一身反骨”。母亲说一句，许五味就回嘴两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年。直到许五味上初中。初二那年，父亲出车祸，被一辆拉煤的大车压在车底四个小时，人从车底拿出来时，血肉模糊，没有了呼吸。这给许五味留下巨大的阴影。父亲的离开，给许五味带来巨大打击。许五味从此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许五味话变少了，也不跟母亲拌嘴了。她仿佛一瞬间长大懂事了。她会体谅母亲，关心母亲，温暖母亲了。“嘘寒问暖”这个词从此在她的生命里滋生。她开始跟着大哥二哥一起做家务做农活。正如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人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在一瞬间长大的。的确，人的成长不是一个单纯的年岁上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是在经历了某个特殊的事件后突然发生的。当我们回顾自己的人生道路，不难发现这样的时间节点，常常伴随着挣扎与痛苦，但有时，也带给我们惊喜与感动。那一刻，我们仿佛突然长大，获得了抵抗逆境的勇气！
许五味变了。变得喜欢阅读了。她喜欢读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书。
“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陪伴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
读到这些句子，许五味就会不自觉想念父亲。在她心中，父亲就是这样护她周全的人。许五味经常边阅读边流泪。一本书读完，花白的纸页满洒泪滴。许五味特别喜欢村上春树的书。她觉得村上的书很温暖很青春。每次看完村上的书，许五味就会萌生一个念头——想成为像村上那样的作家。她也希望写出如村上书中温暖的文字。
所有热爱文学热爱阅读的读者，都知道村上春树在世界文坛的影响力和地位。从1979年发表第一部小说《且听风吟》至今，这位耐力惊人的作家已经笔耕不辍45年，出版了15部长篇小说和多部短篇小说、散文集，也涉猎过非虚构文学的领域。他的作品畅销全世界，屡获国际文学大奖。多年来，在世界文坛，他也一直以诺贝尔文学奖的有力竞逐者而闻名。在文学之外，村上春树的生活方式也被读者津津乐道，他日复一日的长跑习惯，对爵士乐的痴迷，收藏T恤的爱好，制作广播节目的副业，在书迷们眼中都透着一股流行偶像般的魅力。
许五味就是村上的忠实迷粉。许五味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沉迷过。除了已故的父亲，再就是村上春树了。
有时候，文学表达也是一种倾诉和发泄。父亲死后，许五味变得沉默寡言。而阅读和写作成了她人生和生活的出口。上了高中，许五味依旧喜欢阅读，尤其痴迷小说阅读。看得多了，许五味觉得，这样的小说自己也能写。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我一直认为，人在整个生命历程中会有很多个“难以承受”的时刻，会心情郁闷、失去希望、萎靡不振，不排解出来反而窝在心里的话就会像水滴慢慢把石头凿穿，人慢慢变得悲伤，也许就会在某个风和日丽或某个乌云密布的日子与世界挥手再见。
许五味不想和世界挥手告别。至少当下不舍得。她还想走很多地方，吃很多美食，遇见更多的人。她的梦想是带母亲巡游各地。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期待与遐想。她觉得，未来一定是美好的。许五味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出口——阅读与写作。高中入学后，许五味开始将记忆中那些深刻的时刻、事件写进日记里，从此，两个不完整的许五味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许五味。
一个暑气蒸腾的夏天，绿叶珊珊。许五味写完作业，望向木格窗外，一片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底。倏地，几只洁白的鸽子伴着几片洁白的云朵柔软地漫过。许五味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文字。小说的标题是《如果父亲还活着》。落下最后一行字时，许五味流下了眼泪。原来，情到深处，文字也是有力量的。开学后，许五味将自己写好的小说带到学校交给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刚看了小说开头，瞬间被这篇小说吸引。
“微风轻拂，阳光斑驳，我坐在家中褐旧的老椅上，思念着逝去的父亲。父亲给予我的那些温馨的时光，如同流水般在脑海中流转。我闭上眼睛，心中涌起无尽的回忆。”
“小时候，父亲总是带我去田野玩耍。那些快乐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我们一起追逐蝴蝶，捉迷藏，拾菌子，父亲的笑声总是那么温暖。思念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一刹那，语文老师被眼前这个小女生的文学才华深深折服。读到后面，语文老师流泪了。
“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父亲。思念他的笑容，思念他的关怀，思念他的一切。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父亲在天有灵，能为我骄傲。夜晚，我梦见与父亲重逢。在梦中，我们一同漫步在田野间，我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星星看月亮，我和父亲躺在青绿的麦田，漫无目的地谈论着人生的种种。梦醒后，我发现眼角湿润，心中惆怅。”
“思念已故父亲，是我心中永恒的痛。然而，这份思念也让我更加珍惜眼前人，更加勇敢前行。愿天下父母安康，愿思念化作永恒的爱。”
语文老师看完许五味写的小说，深受感动，大加赞扬。第二天，高老师将小说推荐到省报。一个月后，小说发表了。报社寄来五份样报。同时寄来300元稿费。拿到样报和稿费那天，是一个明亮的清晨。第一节是语文课。上课铃刚响，高老师当着全班对许五味提出表扬。并亲手将300元稿费交到许五味手里。许五味伸出双手满含激动与感激地从高老师手中恭敬地接过稿费。教室瞬时响起热烈的掌声。300元稿费，许五味拿出一半给班级买了11本文学杂志，供全班阅读。另外的150元，许五味将它分成三份。许五味留下50元做生活费。余下的100元。许五味又分成两份。50元，许五味想给母亲买条围巾。请宿舍舍友和自己的好朋友漫、好闺蜜姝去学校旁的土路吃炸洋芋，刚好花50。当朋友舍友闺蜜们吃着香喷喷的洋芋夸赞她时，当许五味有能力第一次用自己写的文字赚来的稿费请朋友们吃东西一起分享快乐时，许五味脸上由衷地洋溢出开心的笑容。这一刻，许五味体会到了写作带来的喜悦和恩惠。
第一次将文字发表变成铅字，许五味内心笑开了花。中午吃过饭，阳光和煦，许五味坐在学校操场的枫树下，阳光从枫叶间隙漫洒下来，点点金光闪烁。许五味将刊登自己文字的报纸规规整整、满含肃穆地捧在手上，一个人躲在绿油油的枫树下品读。有时读着读着自己就笑了。心里跟装了一罐蜜似的。自从父亲死后，许五味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此刻是夏天，馨暖的夏风拂面吻来，绿叶厮磨絮语，透亮的太阳光从叶缝枝条间洒照下来，一片片金黄的日光打在报纸泛香的扉页上，一下子令许五味浑身发光。枫林外过路的同学，枫枝上戏耍的小鸟，路边行走的蚂蚁，脚下青绿的小草。许五味感觉他们都向自己投来了赞赏的目光，并且都在冲她笑。这当然是幻想的了。真实的况景是，这些人和事物都在各自的预订空间和轨道完成自己的事，他们并没有因为许五味的文字发表而高看。
许五味的语文成绩很出色，每次考试，许五味的作文都写得极好。记忆中，无论初中还是高中，但凡语文考试，许五味的作文都是接近满分。高中每次考试，许五味的语文作文都是50分以上，每次都是老师表扬的对象。每一次考完试，语文老师都会不出意外地把许五味的作文当着全班念，或者让许五味站上讲台念给同学们听。对许五味而言，即是惊喜、兴奋，更多的是鼓舞。
（二）
许五味的脸很白，是那种健康的柔润的水灵灵的白，害羞时又会透出一丝迷人的晕红。在今天很多年轻人需要戴眼镜来辅助增亮的近视年代，许五味有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两条纤细柔软的双眼皮伴着脸腮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实在迷人。许五味笑起来，总是用手捂住嘴。她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仿佛也笑着昭示人。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得志，有人沮丧。许五味属于后者。
高考失利。那一年英语没发挥好。6月23日，成绩出来，高二本线40分。许五味觉得自己的分数够得到边缘的一些大学。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她果断又懵懂地填报了志愿。专业为不服从调剂。高中辛苦了三年。如果说从小学开始算起，这是苦熬了十二年。这多少有点随意莽撞。老辈人常说：考的好不如报的好。报志愿相当于第二次考大学。志愿填报提交后她就回家帮母亲干活了。有一天，她正在家中忙做饭，突然接到一个座机号打来的电话。对方说是学校教务处老师。说许五味填报的高考志愿滑档了。需要重新填报志愿。第二天，许五味赶到镇上。进了一家网吧，五块钱开了一台电脑填报志愿。当她打开填报网址时，里面可选的学校寥寥无几。剩下的基本都是地州学院或者民办大学，专业也丑极了。民办大学学费昂贵，许五味可读不起。许五味思考再三，选择了几所地州公办院校。专业已经无法选择，只能服从分配。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运气了。许五味心想，读了三年高中，苦了一遭，要是没能拿到一份录取通知书，也太惨了。思考之下，她还是报了几所学校。报志愿回来后，许五味垂头丧气，觉得人生废了。母亲和大哥都鼓励她再补一年。在母亲和大哥的劝说下，在自己反复艰难的思想挣扎下，晚饭时间，许五味下定决心回去补习。吃完晚饭，许五味拿出诺基亚联系班主任，说明自己想要回去补一年的想法。班主任二话没说，一个劲好好好，让许五味开学直接去学校找他报道即可。接下来几天，许五味咬咬牙找出原本可以封存压箱底的相关书籍。按照高三备考作息，开始起早贪黑地看书背记知识点。
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高考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许五味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时间真是难熬。姚村有考取211、985的，有考取一本的，也有像许五味这样分数不高不低的。当然，还有考上专科的。按照录取流程。先是211、985重点批次，再是一本批次，然后才是二本批次。那会儿还有三本。但三本大多数都是民办本科。学费昂贵，全然不在许五味的考虑范围。
一天早晨，许五味正在背英语单词。突然接到一个邮政打来的电话。对方是个女的，声音细腻而甜美。
“喂，您好，这里是邮政快递，您有一个文件到了，请抽时间到镇上邮政所拿一下。”
挂断电话，许五味没多想，照常看自己的书。今天是街天。母亲要去赶集。吃午饭时，许五味对母亲说有一个快递。让母亲帮拿一下。母亲赶集回来，将快递拿给许五味。许五味打开，是一张录取通知书。许五味仔细查看，标头是红岩师范学院。学制四年。汉语言文学专业。许五味打电话给好朋友漫，让她帮忙查一下这所学校。几分钟后，漫回过来电话。
“这是城南地州上最好的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是它的王牌专业。”
“你干脆不要去补习复读了。直接去读大学算了。”
“这所师范院校很强，别看它在地州上。学生就业率却很高。”
听漫一席话，五味心动摇。谁说不是呢，补习风险大。复读一年，谁又敢保证一定上一本，也有可能专科都考不起。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高考亦是，要考虑各种因素，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许五味内心很复杂，这一刻，他真是“五味杂陈”，到底要不要去读大学。还是拼一年苦战复读。
晚间吃饭。许五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母亲。母亲也建议许五味不要去补习。二哥说：妹呀！直接去读大学了。大学好好苦成绩学技能。实在不行，毕业再读个研究生。二哥平时不怎么说话。今天说出这几句话，有水平，句句说在许五味心坎上。
许五味决定不去复读。
一整个暑假，许五味每天都去放牛。傍晚还要割草割猪草。许五味喜欢阅读。她上山放牛时总要带一本《红楼梦》。牛很乖，放牛间隙，许五味就开始阅读。有时牵着牛走在高高的山岗或葱郁的绿林，许五味甚至会大声读背书中经典片段。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第二十七回《满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黛玉道：“什么书？”宝玉见问，慌的藏之不迭，便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儿给我瞧，好多着呢。”宝玉道：“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林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馀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这样的时刻很幸福，风在身上流连。牵着牛走在高高山岗，许五味开始感知清风。许五味张开双臂、闭目屏息迎接山风的亲吻抚摸。风流过身体，流过耳畔，流过长开的双臂，也流过指缝。调皮的山风偷偷从裤管钻入。许五味顿感浑身清凉。
从今天开始，我的耳朵里只装风，眼睛里只装明月与云朵。我要像一株山野之草，肆意生长，坚韧活着。许五味大声疾呼。
一整个暑假，许五味把《红楼梦》读了两遍。放牛的间隙读，割草的间隙读，早上读，晚上读，总之，只要一有时间，许五味就沉浸在书海中。这是一段许五味至今回忆起来无比充实幸福的阅读时光了。
暑假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开学了。
去读大学，是大哥送许五味去的。报道结束，大哥扛着母亲精心缝制准备的从家里带去的被子，许五味背着书包提着衣服。找到宿舍楼。宿舍楼在一座小山后。大哥帮许五味到宿舍铺好床，领许五味到食堂吃了一餐大学午饭。吃饭结束出来，大哥冲着许五味说：妹呀，这大学可真美，可要好好读书啊！大哥随即从西装裤袋里拿出500块钱递给许五味。又说：妹呀，该吃吃，该用的用。那被套旧了，自己抽时间买床新的。钱不够跟大哥说。父亲不再，长兄如父。大哥的关心嘱咐让许五味又一次找到了父亲的感觉。许五味一下子哭了。别哭，别哭，这是高兴事，你考上大学了。咱五味长出息读大学了。许五味擦干眼泪。说：大哥，我有钱的，咱妈昨晚给我钱了。咱妈给是咱妈给的，这是大哥给的。穷家富路，在外用钱地方多，你拿着，买点吃的用的穿的，别亏了自己。大哥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看着大哥离去的身影，许五味仿佛看到了父亲。
（三）
进入大学，对许五味是一个崭新的起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许五味在大学一年级时除去每天认真努力完成各项学业，每天必做三件事。一是阅读，零碎时间，许五味都在阅读。书籍真是她的好朋友了。给予她精神的富足和源源不断的营养。二是做勤工俭学。许五味在校负责早晚80多间教室的多媒体开和关。三是做兼职。许五味想减轻母亲的经济压力，她知道母亲不易。一三五晚上外加周末两天，许五味在肯德基做兼职，每天在后厨打杂帮忙。现在回想，许五味并不觉得那段日子艰苦，反而觉得无比充实。许五味乐而为之，并且乐在其中，甘之如饴。大学，是许五味迄今为止除去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外最纯粹美好的青春时光了。年轻真好，年轻给人一种源源不断的动力和自信。这个阶段你不会去和那些并不贴合于自己的人和东西做攀比。年轻似乎天然地包含着一种乐观主义。许五味很少愁眉苦脸，那种由内而外的知足感如今依旧包裹着她。人懂得知足是极好的，知足常乐嘛！
大一大二，一有时间，许五味就泡在图书馆看书。专业成绩和综合成绩都名列学院第一。勤工俭学和做兼职并没有分散她的学习精力，实际上，二者毫不冲突。大二下学期，进入秋天，许五味开始尝试写小说。在这之前，许五味已经在一些报纸上发表过豆腐块短文。第一部小说《悲喜录》，用时四个月，许五味写了27万字。这是她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篇小说作品。许五味将作品放到磨铁中文网连载，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快意的笔名——舒心。此后，许五味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做兼职，一边写小说。阅读当然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只是学校的勤工俭学她没在继续做了。连载小说，也有一定的稿费。许五味在大学同学中真正实现了金钱自由。每拿到一笔稿费，她都会请室友、闺蜜、好朋友出去吃饭聚餐。大三上学期结束，她成为磨铁中文网的签约作者。许五味对当下的状态很满足，白天上课，做兼职，晚上回来宿舍，她就一个人对着电脑敲键盘。许五味热爱文学，坚持创作。大学毕业时，她已经写完了4部长篇网络小说。其中《欢喜录》由阳光出版社签约出版发行。
“许五味的小说引人入胜，文字清新流畅，故事真切动人。”一位出版社的编辑说。
大学四年，是许五味最开心最欢乐的时光了。现在每每回忆起来，许五味都自豪满满。她经常用自己的稿费和奖学金，给母亲、大哥、二哥买衣服，买鞋子。从大一下学期开始，许五味没有朝家里要过一分钱。每学期的学费和日常伙食生活费全是许五味做兼职和写小说挣的。大四结束，许五味带上母亲从红岩出发，一路北上，沿江苏、福建、山东、北京巡游。“游山玩水”和“饱览群书”是两个好词。游山玩水可以怡养性情、拓宽视野，而阅读可以让人拓宽眼界，提升认知，提升幸福感。正所谓“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古文说的。但许五味觉得，阅读可以让自己内心丰盈。
大学求学的日子，是许五味人生中纯粹、快乐、不可磨灭的美好时光。但时间的悲哀即在于，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临近毕业，当同学们还沉浸在找工作的烦恼中时，当很多同学还在为考编考公不懈努力时，许五味接到了红岩日报社的邀请。七月份结束大学生活，许五味直接到报社工作。大学的良好习惯当然保持着。许五味一边工作，一边阅读和创作。白天尊重饭碗，夜晚抚养自己的兴趣爱好。许五味确定，自己是真的爱文学，爱写作。
写作是一种宿命，是对内心混沌声音的聆听和跟随。许五味必须坚持。
许五味爱写作，最开始源于父亲的濡染和熏陶。父亲高中毕业，酷爱文学，尤其喜欢毛泽东诗词。父亲在世时，在许五味印象中，经常喜欢写点东西。尤其春夏两季，农闲之日，父亲会将自己写的文字念给许五味听，与许五味分享。有时父亲也让许五味把自己写的文字在晚饭后皎洁的月光下读给母亲听。这对许五味喜欢上文学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父亲的兴趣爱好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来自父母的鼓励、包容和懂得。他们从来不会逼我做什么，如果我想做什么，他们一定会坚决支持。而且他们始终坚信，我一定行。被父母懂得是一种极为幸福的感觉。”许五味说。
许五味是一个超级乐观的理想主义者。她有理想，她清楚理想之存在与虚无，但依然信守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对生活中的失败和困难，许五味不那么计较，说到底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她对世事的判断是：不会比你想象的更好，也不会比你想象的更坏。所以极少大悲大喜。
（四）
对待生活中绝大部分人应该敬而远之，对待生活中部分人应该拒而远之，对待生活中一小部分为数不多的志趣相投的人应该惺惺相惜。
查理琼斯也说：你要改变交往的人，阅读的书，让清澈干净的人和有意义的书走进你的生命。否则，你的五年之后和现在完全一样，
许五味去红岩日报社工作，负责晚刊文学版面组稿。但社会终究是社会，比不了大学。社会有很多温暖善良的人，也有许多丑陋恶心的人。在红岩日报社，有很多关心许五味的同事。嗯，就是同事，不是朋友。也有部分为难许五味的人。许五味进红岩日报社属于合同制职工。与编制职工同工同酬。这不是许五味为之不满的地方，导致许五味想要离开红岩日报社的最主要原因是经常陪领导出去应酬。喝酒不说，一些恶心的领导对她动手动脚。他妈的，这社会渣人真多。很多时候，你完全不知道站在或坐在你对面的是人是鬼。人性这东西，只能说一句：他妈的——。许五味实在忍不了。一年后，许五味果断离开了红岩日报社。
离开报社后，许五味全身心准备考研。许五味租住在红岩师范学院旁边的备考一条街。她选择回到红岩师范学院，每天沉浸在图书馆复习看书备考。大学的环境，很适合读书和考研。许五味报考的研究生学校是北大。第一次考研，许五味因为英语差两分没过线而被刷掉了复试。考研人数太多了，想要挤进研究生队伍，尤其像北大这样的顶尖学府，难如登天。许五味沮丧了一段时间，毕竟辛辛苦苦熬了一年，起早贪黑，辛苦做题，背诵记忆。许五味心有不甘。
再战一年。对，我要再战一年。许五味说。许五味的自愈力很强。她在最短时间调整了心态。人嘛，一生中什么事情都会遇到，见招拆招才是生活的出路。既然已经发生，那就坦然接受。人应该具备这种能力和品质。
村上春树说：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自有值得去做甚至做过头的价值。即“为可能，尽所能”。
这些年，许五味总是被村上的书语激励。人们总说，遇事不决，可问春风。对于许五味来说，遇事不决，即找村上。
许五味打电话给男友，寻问男友的意见。
再考一年，我坚决支持你。张云龙坚定地对许五味说。
许五味的男朋友叫张云龙。张云龙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给许五味巨大的安慰和鼓励。张云龙是许五味的小学同学，与许五味从小交好。两人恋爱，双方父母也非常赞同。张云龙人长得高挑帅气，许五味经常调侃说：张云龙是自己的“霍建华”。你还别说，单从五官看，张云龙还真像霍建华。大学毕业后张云龙考取红岩市无界区的公务员。在农业局工作。刚去农业局工作的头几年。经常有人给张云龙介绍对象，但都被张云龙推了。在他心里，只有许五味。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形容她们，在合适不过了。
也难怪，这模样，论身高，论颜值，论情商，论智商，谁看了不上眼。许五味略带调侃的说。
人家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就没有一个对眼心动的。许五味打趣到。
双方父母已经催婚了。尤其张云龙，压力很大。但为了许五味，他愿意等。
许五味选择再战，这对她是极大的挑战。来自各方的压力都很大。但既然选择了，便只顾埋头向前。哪怕头破血流。这就是许五味的性格。许五味身上总有一股坚韧劲儿。
如果有人问，你喜欢许五味吗？
嗯，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这丫头古灵精怪。打小就有想法，认定的事只认死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可生活中，不是恰恰需要这样的精神吗。
是的。每个人都需要坚韧。都要有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都要努力去做《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
苦难是时刻存在的，再平坦的人生终究会遇到苦难，早早晚晚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不能说自己没有历经苦难，就否认苦难的存在。就像人自带邪恶。就像人要走向终点。
第二年备考。许五味在租住的房子养了一只小猫，作为她考研路上的伴侣。小猫灰白相间，毛茸茸地很可爱。许五味每次出门去，小猫都摇晃着送她出门，并伴有一声温柔悦耳的“喵”。许五味晚上回来，小猫也会开心热情地“喵”着奔向许五味。许五味把它温柔地抱在怀里，亲昵地抚摸猫身上的白色羽毛。这一刻，许五味很放松。心里充满了温暖。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在春夏秋冬的阴晴更迭中流逝。第二年，许五味相较第一年在英语科目上花了很多功夫。她报网课，每天背单词刷题。无所不用其极。这一年，她又看了大量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的相关书籍。可谓功底扎实。
（五）
第二年考研，许五味自信满满走进考场，很顺畅地答完了试题。当她走出考场那一刻，吹着迎面拂来的清风，那一刻，她确实如沐春风，如释重负。
十二月考研结束，许五味跟张云龙走了一趟川藏线。去看了雪域高原，布达拉宫。许五味彻底放松了自己。回来已是一月。临近过年。许五味跟随张云龙回家过年。实际上，这没有什么惊讶的。双方父母是老相识了。许五味和张云龙父母也是早相识了。在张云龙父母心中，早就把许五味当成儿媳了。
你们从小可是定了娃娃亲的。张云龙妈妈慈祥地说。
小时候，许五味的父亲跟张云龙的父亲在一起挖煤。两人关系很好。没事就会“亲家，亲家”地喊。张云龙是独生子。这在农村很少见。父母结婚六年才有的张云龙。张云龙的母亲生完张云龙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育。所以许五味来，他们很开心。他们从小就把许五味当女儿看，这回不光是儿媳，真正做了他们的女儿了。二老别提多开心了。张云龙他爹，从许五味进门那一刻，嘴就没合拢过。
张云龙他妈，许五味未来的婆婆，忙前忙后，一会儿给许五味煮红糖鸡蛋，一会儿给她蒸米糕。一会儿又指挥张云龙他爹杀鸡宰鱼。整个张家因为许五味的到来沉浸在一片热闹喜悦的气氛里。
过完年，考研成绩很快出来。查分当晚，许五味满含严肃地坐在电脑前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分数跳出来，许五味彻底沮丧了。还是英语没过线。北大的研究生英语线很高，更何况她考的是文学专业。英语线几乎是所有专业方向里要求最高的。
许五味对北大很向往。优美的校园环境，浓郁的中文氛围。那些学识渊博的前辈老师，都在鼓舞着许五味。考研前两个月，许五味在北大校园看书复习。她在北大旁边租住了一间又窄又小的屋子。晚上栖身入睡，白天就到北大复习考研。她要以此激励自己。那段时间，许五味状态很好。年前的考研，许五味从走进考场，就有一种一定上岸的决心和信心。可天不遂人愿，造化弄人
许五味颓废了一个月。消沉了一个月。思考了一个月。她决定放弃考研。对于一个热爱写作，痴迷文学的人来说，考上中文研究生，再读个文学博士，毕业后去一所大学，一边教学一边写作，多美好啊！大学相对宽松优美的环境，很适合创作。又或者找一家文学杂志社上班，白天读稿审稿，业余时间采风创作。多么美好呀！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你喜欢什么、你能干什么，而且你干的这件事情还能让你活下去。人生短短三万多天，若是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在某个领域深耕细织。绝对是裹在幸福里的。许五味无比向往那些文学院签约的专业作家。不仅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写作，可以钟情于文学，还能到处去采风增长见识，滋养心灵，重点有一份过得去的工资可领。还能发表作品领取稿费，写得好的，偶尔还能获个文学奖。真是名利双收，春风得意。
很多人说专业作家是体制内包养的“二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许五味的梦想就是成为专业作家。你想啊，因为专业作家可以有大把充足的时间去自由写作，你会羡慕他们的。
许五味调整心态后，放弃考研三战。她准备考教师。许五味考研复习积累了大量丰富知识。复习了一个月，就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三浦县当年特岗语文教师。按照招聘原则，可以根据成绩进行选岗。当年报考人数是157人，招聘17人。许五味第一个选岗。她选择了三浦县第一中学。三浦是黄岩下面的一个县，风景秀丽，县内有壮族、彝族等少数民族聚居。许五味家在和玺县，和玺县与三浦县紧邻。从三浦去许五味家，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奇怪的是，许五味去三浦一中工作，当她真正踏上讲台后，她切断了写作。半年后，许五味和张云龙结婚。她们是年前结的婚。据说是奉子成婚。这不奇怪，如今这世道，奉子成婚的多的是。许五味结婚后八个月，生下一个胖胖嘟嘟的儿子。女人有了家庭，就同时拥有了琐碎和繁杂。许五味已不再是许五味。从前的她只是女儿，是妻子。现在的她也是母亲。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当贴上这个称呼后，就意味着多了一份责任。
张云龙在无界区农业局，许五味在三浦县，两人是异地。如今成了家，又是两地分居。没有孩子时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了孩子，尾随而至的是诸多不便和问题。
比如，一个人带孩子会疯的，孩子的吃喝拉撒哭闹都是问题。比如，孩子生病时一个人带孩子就医打针的无助和绝望。这些问题都在一点点消磨夫妻感情。通常情况带孩子的一方会将矛盾指向另一方。许五味同样面临此问题。
没有孩子时，张云龙每逢周末就往三浦跑，张云龙通常会从无界带去许五味喜欢吃的水果、大饼和糕点，会在三浦带许五味吃一顿好吃的大餐。黄焖羊肉、干锅牛肉、傣味菠萝饭、辣子鸡拼盘……三浦的美食几乎都被他们尝遍了。说实在的，他们为三浦的GDP充分贡献了力量。临走，张云龙帮许五味洗好衣服，刷好鞋子，洗好袜子，拖好地，到超市将所缺的菜食水果洗衣液等物品采购齐整，而后匆匆返回工作地。许五味爱吃柿子和草莓，应季之时，张云龙总会给许五味买她喜爱的水果。张云龙记得许五味的每一个爱好。比如，许五味不吃折耳根，所以出去吃饭时张云龙会嘱咐店家打一个没有折耳根的蘸水。再比如，许五味喜欢吃虎皮鸡脚，但不加辣。每逢节日和纪念日，张云龙总会给许五味准备惊喜。给她买个小东西买件衣服买好吃的。许五味喜欢喝酸奶紫米露，少糖，常温。只要关于许五味的任何一个细节，张云龙总细心地记在心里。时至今日，只要许五味在身边的日子，张云龙每晚都坚持给许五味按摩和洗热水脚。这么说吧，嫁给张云龙，许五味是值得的。张云龙对许五味的宠溺和爱意，呵护与包容，让许五味觉得迄今为止无比自豪的事就是自己没看错人。老人总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一生中，尤其女人，对婚姻中伴侣的选择胜过出生和一切，好的伴侣可以给你带来欢乐和有趣。大多数时候，婚姻给一个女人带来的，很难说清是幸与不幸。
张云龙和许五味是小学同班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将两个有缘之人牢牢地系在一起。读小学时，张云龙就时时呵护许五味，像一个大哥哥。虽然两人同岁，但张云龙却总像大哥哥时刻涌现出男人的保护欲。张云龙和许五味一起上学，一起爬山，一起放牛，一起割猪草，无论哪一方面，有许五味的地方就有张云龙，有张云龙在，没人敢欺负许五味。张云龙总是把许五味照顾的很好很好。
初高中时，两人不在一个班，但在同一所学校，张云龙每天都要去找许五味。仿佛只有见到许五味，张云龙的一天才心安。许五味的父亲出事那段时间，是许五味人生中最煎熬难熬的时光，也是张云龙陪伴许五味度过的。张云龙每天给许五味写一封长信，鼓励安慰许五味，给许五味送好吃的。人最艰难时这也是一份莫大的幸福和安慰。
所爱隔山海 山海皆可平。好在，二十多年的爱情长跑与坚守，终有了别样的意义。
（六）
人与人的相处，真是充满了变数。一开始的初见，像两个恋爱的人，留给对方的都是美好。随着相处日子的长久，又像两个步入婚姻的人，充满了挑战，因为彼此的缺点都会暴露无遗。这时候就需要重建一套与人相处的哲学体系，你需要在一些挣扎和矛盾中重新认识身边人，并且尽可能多地包容欣赏和换位思考。在人一辈子的关系中，无论是父母子女，朋友爱人，同事伙伴，都需要相互欣赏。其次即是对话和共情，对话是解决一切分歧矛盾最重要且唯一的有效手段。无论国家，小家，还是个人，发生分歧是必然的。但我坚信对话沟通和交流可以化解一切矛盾。没有什么矛盾是沟通交流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沟通两次，沟通三次，沟通四次。
许五味的特岗服务期是三年。三年考核合格后可予以转正。转正后即是正规教师编制。张云龙每周末都跑三浦，有时许五味放假，周末带着孩子去无界区找张云龙。生活不易。
也许是因为家庭的琐碎，生活的琐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许五味停止了写作。这是令人费解的。对许五味来说，写作是神圣的，文学是神圣的。曾经那么热爱文学写作的一个人，如今进入婚姻、工作和生活后完全瓦解了“写作梦”。也许，许五味是在等，等未来某一天重新拾起写作。也许，她是在沉淀，我更愿意相信她是在沉淀。只是写到这里，心里也不免有一点惆怅。不管是什么原因，许五味不写作了。
站上讲台，当老师。今天的老师是高危职业。既有站在讲台40分钟畅谈知识的愉快享受；也有教育行业的无奈和悲催。
当下教育是畸形的变态的扭曲的。老师是学校的弱势群体。学校要求干什么，下达什么指令，他们就得毫无疑义地按照指令去完成教育教学工作。老师也是学校最可怜最造孽的人。他们明知改变人是不可能的事，可他们每天都想要逆天改命。到头来，谁也改变不了，只是悲催地把自己感动了，熬老了。人出生后有什么样的心性和命运，其实老天早早就安排好了。心性是娘胎里带的，与生俱来，邪恶或良善。有什么样的命运？未来能干什么？这是老天安排好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社会意识形态为转移。这是人性使然，天道使然。许五味当老师很痛苦，她对那些能坚持一辈子教书，并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教育事业的老教师们衷心的感佩。这太不容易了，几十年如一日，默默耕耘，辛劳付出，奉献一生。许五味才教了七年的书，她已经一眼看到头了。每天重复性的工作，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每天零零碎碎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简直没完没了。甲状腺结节日渐增大，脾气越来越差，许五味讨厌死了教书这个职业。但迫于生计，许五味又只能妥协，向生活妥协。学生群体，只是相对单纯，人群中，无论何种人群，小孩也好，大人也罢，老人亦是，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邪恶总是在不经意间滋生。
许五味始终坚信：人性本恶。所以我们活于人世，要储存足够多的美好和温暖来对抗恶。
随着国家发展，在新高考背景下，基于国家选拔人才的需要，绝大多数学生是陪读的。这是教育的真相。学校的另一个功用是维持社会稳定，在学校校纪校规和校园风气的约束影响下，可以有效减少社会犯罪率。学校多一个学生，监狱就少一个犯人。
（七）
人世皆难，众生皆苦。此刻，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吃着生活的苦。因为“苦”，才叫生活。人人都想过好日子，那谁来过苦日子。唯有付诸行动，做出改变，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在今天的社会占有一席之地。不然，永远只能愤世嫉俗，无病呻吟，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许五味度过教书的“七年之痒”，她也开始慢慢转变自己对待教育的心态。经历多了见的多了人也就慢慢平和了。算是被生活和工作磨平了棱角吗？是的，脾气和志气都是一点点磨掉的。
许五味在三浦一中除教学外还负责学校文学社的运营和管理，许五味创建了三浦文学社，搭建小记者平台，带领学生一起写作。许五味不写了，但她很愿意辅导学生写作。还创建了一本文学读物——《三浦文艺》，在许五味的引领下，三浦一中有一大批学生热爱写作。一些学生的习作还频频在刊物上刊登，一大部分学生的作品在全国性的征文比赛中获奖。很难得，这对于一个小地方的人来说，能在中学时发表作品，或者征文获奖，是一份莫大的鼓励。许五味告诉获得稿费的同学，要将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单装裱起来挂在家里卧室，这将有着独特的意义和价值。三浦一中的学生在许五味的影响下，热爱阅读和写作。许五味领办的三浦的文学社和刊物，许五味带学生写作，这在红岩的中学里是头一家。带动的学生越来越多，每到春秋，许五味就带学生学习写诗，回来帮助学生修改后，印刷成学生的诗集。许五味带领学生最初制作的诗集是《青春》。许五味的事迹纷纷被当地一些报刊媒体转载报道。这在三浦乃至红岩引起不小的反响。或许，许五味找到写作和文学真正的意义了。许五味在生活中找到比自己写作更有意义和价值的事，它们泛着生气，热气腾腾。许五味有时也在想，人与人的相遇即是缘分的指引。与学生的相遇亦是。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使你成为善良的人。所以老师教书，很多时候也是“育人度己”。
幸福在三餐四季，直白说。就是过好平凡温馨的小日子。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能把日常的琐碎事做好，把庸常的日子活好，这已经难能可贵。
（八）
许五味的另一个小学同学是杨杂陈，和许五味一个村。但许五味家住河西，杨杂陈家住河东。中间隔着一条宽宽敞敞的大河。每到春冬，大河的水清澈透亮，小时候许五味经常和杨杂陈相遇在这条清澈的大河。
杨杂陈小学时与许五味关系较好。但印象中杨杂陈小学成绩不好。杨杂陈真正学会读书是从初中开始。杨杂陈去过很多地方，中学随父亲辗转了很多地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高二时，杨杂陈从云龙县转回和玺读高中。因成绩出色，杨杂陈被分在和玺一中。和玺一中是和玺县最好的高中。高考完，杨杂陈考取北京理工大学。后来又考取中国人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攻读了北大的文学博士。毕业后，杨杂陈在一家北京的文学杂志社工作，负责小说的组稿。杨杂陈也喜欢文学，热爱写作。闲暇时，她也写诗写散文写小说。但杨杂陈的诗歌和评论写得更好一些。工作五年，也北漂了五年，经历两段不顺的感情，杨杂陈身心俱疲。北京，不适合杨杂陈。杨杂陈工作的第二年在北京谈了两个对象。第一位是个老北京。谈了一段时间，大概三个月，两人就分了。原因是男方的父母看不上杨杂陈，准确说是瞧不起杨杂陈。男方又是个耙耳朵，没有主见。第二年，经单位同事介绍，杨杂陈认识了同为编辑的陈东鑫，两人很投缘，在文学上有很多共同话题，很是聊得来。陈东鑫是山东人，在北京的另一家杂志社工作。好像还是个副主编。第三年时两人商量结婚，从恋爱到谈婚论嫁，她们走过了三年半。很多恋人，谈恋爱时什么都好，一到谈婚论嫁，便是一地鸡毛的琐碎。遗憾的是，杨杂陈和陈东鑫谈崩了。三年半的感情毁于一纸婚姻。这不奇怪，毕竟人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和情感。
任何一段情感的开始或结束，对女性的影响和伤害要远大于男性。杨杂陈抑郁了一段时间，难过消沉了很久。恰逢家乡的省会大学招聘教师。汉东大学向杨杂陈抛出橄榄枝。许五味觉得北京不适合自己，想要远离这个伤心地。在这之前，她请父亲给她算过命，说她更适合在南方工作成家。杨杂陈比较相信父亲说的话。她的每一次人生大事，都被父亲算准过。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许五味回顾这几年在北京的遭遇和经历，确实不顺。她毅然选择回到汉东大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老师。
相比杂志社的编辑工作，杨杂陈觉得大学老师更适合她。
杨杂陈回来汉东大学，自然是受欢迎的。以她的学历和经历加盟汉东大学文学院，绝对够格。
文学院有一位比杨杂陈大15岁的教授。叫杨春晖。这是一个有趣的中年男人。人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单从姓氏看，与杨杂陈算是本家。两人一见倾心。杨春晖是离婚之男，杨杂陈目前也单身，两人又都喜欢现当代文学，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和默契，在现当代文学的见解方面也有很多共通之处。杨杂陈体态丰腴，前凸后翘，长着一张国民贤妻的脸。谁看了不倾心，谁见了不迷糊呢？
即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一年后，杨杂陈打破年龄之见，接受杨春晖的追求。第二年暑假，两人通过旅行的方式完成婚礼。
没错，杨杂陈又结婚了。这是她的第二段婚姻。很难说清幸与不幸。
婚礼是在教堂里完成的。一对新人旅行结婚的步履踏进紫晶教堂，婚礼进行曲冉冉响起，杨春晖身着西装，手稳稳签住同样身着白色婚纱的杨杂陈向神主走去，主礼神父慈祥又坚定的欢迎声在青金石廊柱形成细小的回音。杨春晖和杨杂陈将手放在圣经对彼此说出爱情誓言。
“杨先生，无论疾病，你会永远爱眼前这个人吗？”
“杨小姐，无论贫穷，你可以保证永远爱眼前这个人吗？”
这一刻，神见证了他们的婚礼，神听见了她们的誓言。
爱，请给她
坚定不移的承诺
爱，请给她
心灵深处的安全感
爱，请给她
包容 理解 耐心 呵护 责任 忠诚
爱，请对她
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选择举办教堂婚礼是对仪式的一种认可，一种对于婚姻重视的承诺。一生很长，会经历各种事情，但坚信她们会一直牵手走下去，如婚礼中的誓言所说“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杨春晖和杨杂陈四目相对，炯炯有神且充满爱意。这一刻，幸福是可以溢出来的。在神父的指引下，一对新人交换了戒指。戒指即是信物，是爱情的见证和铭刻。是长相厮守和忠诚坚贞的誓言。
请二位新人点亮同心烛，代表二人合二为一。杨杂陈甜蜜地笑着点燃白色蜡烛。至此，神父宣告：恭喜你们成为夫妻。杨春晖深情拥抱杨杂陈，两人深情拥吻。这一刻，杨杂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杨春晖宽厚的臂膀下，杨杂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妥帖。
“祝你们同心同德，鸳鸯比翼，白首齐眉，桃李同心。”仪礼最后，杨春晖和杨杂陈双手合十，虔诚地接受神父的赐礼祝福。
（九）
一年后，杨春晖特别想要一个孩子。可杨杂陈总是怀不上。那段时间，杨杂陈很低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一个女人失去生育能力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等于剥夺了她作为女性的尊严。这是极其残酷的。杨杂陈走遍了汉东各大医院，甚至北京、上海的一些大医院也去了。就是没有效果。好在杨春晖还算个男人，一直以来对杨杂陈很好。可这样的日子仿佛失去了生机，杨杂陈每天都活在忧思和痛苦中。杨杂陈的头发熬白了一半。头顶的那一圈，明显看得到白丝。杨春晖很心疼。他总是想着法地带杨杂陈出去旅游，吃美食，看美景，转换心情。他希望杨杂陈快乐。杨杂陈哪有心情呀！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整日心事重重。
“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杨春晖安慰说。
“没有孩子，我们一样幸福啊！”
杨杂陈清晰地知道，杨春晖嘴上这样说，可内心也希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尤其两人出去时，看到别人家胖胖嘟嘟、可可爱爱的孩子时，杨春晖眼睛里流露的羡慕的目光是无法掩饰的。
杨杂陈何况不是呢？她也期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求而不得是最大的痛苦。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你能理解吗？那五年对杨杂陈意味着什么？那是无尽的摧残和折磨，那是每分每秒的煎熬，那是度日如年，那是一位女性的苦难与疼痛，是伤感和悲苦。天嘞！到处去检查，看病。北京、上海、四川、重庆……不知跑了多少趟。人都快麻木了。
那五年，于杨杂陈是一场巨大的阴影，久久存居在心中无法释怀。杨杂陈
说：每当看到和自己一同结婚的人抱着小孩嬉戏玩耍时，每当看到孩子可爱的笑脸和肉嘟嘟的小手时，每到听到孩子温柔地喊“妈妈”时，杨杂陈总羡慕不已。这是难熬的煎熬的痛苦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的五年。
杨春晖对杨杂陈很好，他从未对杨杂陈说过责难的话。
西医不行看中医，中医不行，就相信民间的一些说法。
反正什么法子都用了，寺庙也去祈祷了。可就是没用。
每年过年，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杨春晖和杨杂陈忙活。缺少孩子的欢声笑语。年夜饭的桌子上，杨杂陈总在桌沿放上一个孩子吃饭的小碗，碗里置一把勺子。杨杂陈总在内心期待着孩子的到来。这是母亲告诉她的求子方式，说心诚则灵。
看医不断，喝药不断。也想过做试管婴儿，第三个月就流了。保不住！杨杂陈不仅头发渐白，眼睛也总是红肿。生活快把这个憔悴的女人折磨疯了。
好在，老天爷终究没有堵死生命的门窗。估计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在杨春晖和杨杂陈结婚的第六个年头，在他们走遍了大小医院，吃了无尽的药，看了无穷的医生，寻了无尽的偏方，拜了无数的鬼神和菩萨，内心无数遍祈祷祷告后，在他们饱经风霜后，在老天开眼后，在无数个春夏秋冬的轮回后，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是天使，可以给一个家庭带来很多欢乐，可以让一个人内心柔软。她可以给家庭里的任何一段关系加分。
杨杂陈给杨春晖生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可爱女儿。
第二年的今天，杨杂陈又怀孕了。十月怀胎，艰苦不易，生的还是女儿。杨春晖特别想要一个儿子。
当杨杂陈怀第三胎时，还是女儿。杨杂陈选择终止妊娠。小产对女人的身体也是一次伤害。修养两年后，杨杂陈再次怀孕。因为身体原因，不敢再打掉孩子，杨杂陈只能硬着头皮生下孩子。国家鼓励生，可养不起啊。孩子刚生下来第七天，就送了人。如今孩子去了何地，住在哪一户人家，开心与否，健康与否，全然不知。
最后怀一次，如果还是女儿，以后不生了。
第五次怀孕，提前托人看了，是对龙凤胎。这可把杨春晖高兴坏了。逢人便说自己妻子怀了龙凤胎。仿佛农奴翻身一样，有了底气。杨杂陈却很平静，连续生几胎，经历多多，她已经没有了波澜。
生孩子不易，女人几过鬼门关。从怀有身孕的呕吐、吃不下一点儿东西到孕晚期的难眠多尿到肚子上托举一个重物的难受和举步维艰，再到每次产检的艰难惶恐。每次产检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产检的头一晚杨春晖和杨杂陈都辗转难眠，害怕小家伙有什么问题。当产检完，医生说无大碍时，内心才放松平静下来，像中了几百万的彩票一样喜悦。
杨杂陈的肚子越来越大，圆鼓鼓地。仿佛下一秒肚皮就会被撑破。
中秋国庆双节之际，杨杂陈生了。因是中秋国庆节日生的，索性男孩叫国庆，女孩叫中秋。杨国庆生出来时就不欢腾，不像杨中秋，小手小脚时刻舞着蹈着。
杨国庆就是呆呆地不动。医生诊断，杨国庆可能有先天痴呆症。这对杨春晖还是杨杂陈都是致命的打击。简直不敢相信，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孩子竟然是痴呆。杨春晖和杨杂陈带着国庆跑遍了各大医院，没有哪家医院能够治得好。医生只是说：顺其自然吧，心态平和。
他是杨杂陈身上掉下来的肉。杨杂陈想，说什么也不能抛弃。他要是未来没有意识，杨杂陈就给他当脑子，他要是未来手脚不便，杨杂陈就养他一辈子，做他的手脚，当他的眼睛。
（十）
孩子一天天长大，也许是操劳过度，也许是思虑过多，太多的伤心难过忧郁裹挟。杨杂陈回汉东工作的第十个年头，有一天，她感觉胸像针刺一样的隐隐灼痛。杨杂陈先是去药店开了止疼药。医生建议去医院进一步检查。第二天上完课，杨杂陈去汉东人民医院就医检查。核磁共振、CT、抽血化验，一系列操作下来。这是当今医院看病的固定操作了，好像没有这一切操作检查医生就看不来病。下午三点，杨杂陈拿着检查结果的单子去到主治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看了看，面色凝重，说：“你好，你爱人来了吗？”
我爱人不知道我来看病。医生，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吧！没事，我能承受。
你的情况不乐观。要挺住。
你患的是——“乳腺癌”。
最后确诊：乳腺癌。癌细胞开始扩散，需要赶紧手术。杨杂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得癌症。她设想过很多种结果，但从未想过会是乳腺癌。
乳腺——癌！
这怎么可能，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得乳腺癌。
杨杂陈始终不相信这样的结果。是的，这任谁也无法接受啊！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玩弄我，我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
请乐观接受，你要抓紧时间手术。手术可以保你的命。
医生，手术是要怎么做？
切除双乳。阻止癌细胞扩散。
杨杂陈接过单子，低落地走出医生办公室。杨杂陈已经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只觉得头晕晕的，脑子一片空白。
杨杂陈扶着墙缓慢地走到医院的玻璃连廊，杨杂陈真想一跃而下，结束生命，脱离这世间的一切悲苦与疼痛。杨杂陈累了。好累好累。可当她闭上双眼的瞬间，想到的是四个年幼的孩子。尤其放心不下痴呆的国庆。她要一走了之，国庆怎么办？谁来照顾？杨杂陈咬咬牙，冲着医院前方辽阔的天台呐喊：
他妈的癌症。
去你妈的命运！
啊……啊……啊……啊……
呐喊完，杨杂陈将单子放进包里，调整情绪后准备回家。
回家后，孩子们都熟睡后，杨杂陈很平静地告诉杨春晖自己患癌症了。
杨春晖很懵，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一把将憔悴的杨杂陈紧紧拥入怀中。看着眼前的纯美善良的妻子。杨春晖满含疼惜和疼爱。杨杂陈再次哭了，杨春晖极力安慰着，此刻的杨春晖，眼里也噙满泪水。
“没事，生病了，我们就积极治疗。”
“有我在，一切都不怕，啊！”杨春晖打来一盆热水，细心温柔地给杨杂陈洗脚。一边洗他一边开导着杨杂陈。
在杨春晖的鼓励下，劝导下，杨杂陈通过手术切除了双乳。命得以保住了。但从此杨杂陈也不完整了。一个女人失去美丽的双乳，这也是致命的打击。
（十一）
杨杂陈回来汉东工作，离许五味更近了。从省会汉东去许五味工作的三浦，只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都喜欢写作，许五味刚好负责文学社，许五味跟杨杂陈平时就有交流，只是互相都不知道人生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嗯，再说一句，他妈的，命运总爱和人开玩笑。
一个周末，在校领导提议下，许五味决定请杨杂陈到校给学生讲解文学和写作，以此激励学生写作和创作。
许五味给杨杂陈打去电话。
杨杂陈欣然答允。
许五味去车站接的杨杂陈。
很多年没见，许五味差点没认出杨杂陈。
“五味。”杨杂陈一眼就认出许五味。
许五味盯着杨杂陈看了好大半天。眼前这个女子竟是如此衰老。老到许五味根本认不出。她和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和许五味印象中想象中的杨杂陈出入很大。
杨杂陈头顶有一片明显的白。这几年，一定受了不少罪，吃下不少苦。
许五味真切地心疼地给了杨杂陈一个大大的拥抱。接上她往学校走。
下午搞完讲座分享。杨杂陈讲的很好。幽默又励志的分享让学生频频称赞。晚上许五味想和杨杂陈叙叙旧，唠叨唠叨。好些年不见了，两人情意深深，依旧如故。那种深刻的情谊是时光冲不散的。
去吃烧烤怎么样！许五味说。
好啊！好久没吃烧烤了。馋这一口了。
烤牛肉、烤鸡脚、烤洋芋……菠萝粥。
五味。杨杂陈哽咽着。
我患癌症了。乳腺癌。白天在报告厅给学生分享的那个历经苦难又不愿向苦难低头折服的人、那个抗癌的人、那个打不死的小强——就是我。
我的双乳切除了。
许五味愣住，而后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杨杂陈看，她以为杨杂陈在开玩笑。
那你衣服下面隆起的……
是假体。
真的。我不骗你。
杨杂陈先是搭在许五味肩膀上大哭，哭的撕心裂肺。许五味也哭起来。很快杨杂陈抹干眼泪又笑着说：
来，喝。
小时候，真好啊！
五味，你还记得那次在河里洗澡被河水冲走吗？哈哈，吓得喊爹喊妈。
当然记得。
杂陈，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偷看男生上厕所被校长罚蹲马步吗？
记得记得。
期间，杨杂陈跟许五味从小学开始回忆，又聊起这些年各自的遭遇和不幸。两个爱好写作爱好文学的人此刻像是找到了知音。
放心吧！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去。也许会。但只要命运没有宣判，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我们都要好好活！
干杯！
敬生命以痛吻我。
敬命运！
敬苦难！
敬成长！
敬我们！
敬积极、乐观！
世界，晚安！
当苦难来临，又无法改变时，就干脆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在平凡且庸常的生活中，日子一天天逝去。许五味和杨杂陈又重拾写作。两年后，许五味出版了自己的长篇小说《人间值得》，杨杂陈根据自己的抗癌经历写了一本自传纪实作品——《乳房啊乳房》。
她们在书籍后记同时写到：活着，认真地活着，坚韧地活着，拼命地活着，就是人间值得。
